拨云不见雾
也氏2020-07-18 20:033,215

  徐州府——

  由于徐州府大牢内尘霾飘荡十分严重,宋修又是突发咳疾,已被紧急转移到了徐州府后院隐蔽的小隔间里。束手无策的七八个大夫在庭院里急的团团转,分明是严寒的冬日,额头颈后却生生沁出了汗。见到连穹风风火火地带人回来后,纷纷松了一口气,赶忙引着他们到宋修所在的地方去了。

  在房间门口就听得到房间内的咳嗽声,无咎习惯性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递给无誉,那帕子是遮面用的,浸泡过祛病防毒的药水,药效极佳。无誉熟练地接过,自然地拎起贴在边角的细绳,系在脑后,大小松紧刚好。

  这是无咎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随身携带这样的防毒帕子有备无患,几乎都是给无誉或夕惕准备的,他自己很少用到。别看这块帕子四四方方的体积不大,经过了无咎的特殊处理,其防病防毒的能力,远超市面上能够买到的任何防毒用具!此外,无咎每个月都会重新洗涤制作新的防毒帕,以保证药性。

  府衙的大夫担心宋修吹风会导致病情恶化,遂紧闭门窗将他关在屋内,无咎等人刚进门,就见到宋修跪在床边的地上咳嗽,单手扶着床沿,脸涨得通红,血管清晰可见,拼命地在大口呼吸,急促且艰难。地上咳出来的痰中带血,宋修脖颈处有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已经被他抓挠破皮,隐隐约约可见血光。

  “发热,盗汗。”无誉蹲下身仔细观察后说道。随后她开始搭脉探诊,无咎不便出手,只在不远处站着看,眉头微蹙,静静地等待无誉的结果。

  片刻之后,无誉给出了自己的判断,随后面色沉重地抬头看着无咎,紧张得屏住呼吸,眼神仿佛是极力渴望前辈认同的孩子。直到无咎露出认可的表情,她才松了口气。随即立刻吩咐小厮去抓药,自己则对宋修采用银针急救。

  “宋修有严重的咳疾,大牢内粉尘甚重,才诱发了他的病情,但是据我所知这种针对粉尘性的咳疾,一般年幼时就会首次发作,按理来说宋家父母不可能不知道,但我看过他家情况的卷宗,并未有相关记载。”无咎将连穹拉到角落低声道。

  “所有的卷宗我都是每年派人去走访更新的,回收到府衙之后还会有第二轮的校对,所以不会是卷宗记录的纰漏。”

  无咎点点头:“理解,对于宋氏船坊这种大户人家来说,为了生意上的事情,隐瞒长子的病情并不稀罕。但是据我所知,征兵有明确规定,需要身体健康无重大疾患,可他这身体连大牢的粉尘都能要他的命,他又如何能承受得住战场的黄沙?”

  “你的意思是…”连穹仿佛嗅到了线索的气息,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他并不符合征兵条件,根本无需参与征兵。因病不能参与征兵的罚款数额对他家来说并不算高,他为何要铤而走险买尸顶替自己,男扮女装来隐匿身份?”

  “还有你跟我说的际寒桑和以彣的事情,我至今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前些日认罪的那个际寒桑已经派人去找了,如果你们的情报没错,她是那什么以彣的话,那真正的际寒桑又在哪呢?如果以彤姑娘没有说谎,那么这些年和宋修朝夕相处的必定不是以彣,那个人应该才是真正的际寒桑。可如果中间换了人,宋修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这件事?而且,他没理由为了不相干的以彣,犯下杀人重罪吧。”连穹从清晨接到佩儿的情报开始,脑子里就全是这件事,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合理的解释。

  “际家查了吗?”无咎怀疑真正的际寒桑就藏在家中,重新梳理线索,“我们先排除宋修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不考虑,单纯分析两个女人不同时间的行动轨迹。如果以宋修假死为时间分界点的话,在此之前和宋修朝夕相处的是际寒桑,在此之后当街杀人的是以彣。以彣在这个时间点之前与以彤和丈夫一起生活,那么相对的,际寒桑在宋修假死之后…”

  “际家大小姐凭空消失,官府没有接到报案。”连穹接着无咎的话茬说下去,突然茅塞顿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就在自己家里!”

  无誉方才忙着抓药、煎药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等到她稍微回过神来,就发现无咎和连穹在墙角窃窃私语,心中暗道不妙。连穹不会又要拉林大哥去查案子吧?城东受灾严重人手紧缺,可不能让他把人抢走了!

  “连穹!”无誉并不关心他们的谈话内容,因此先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才靠近。“药方和相关的注意事项我已经告知府衙的大夫,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和林大哥还要回去义诊。另外希望你能转告漆先生,城东房屋损毁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者众多,请他尽快处理。”

  “徐神医爱民恤物,在下佩服。漆先生那边已经在想办法了,请你放心。不过林公子或许不能跟你回去了,案情又有了新的进展,需要他的帮助。”

  “谁说我要跟你查案了!”无咎立即甩开连穹的手,“我现在是清白之身,查案是你们自己的事情。阿念我们走!”

  郁垒在祁顺斋修整了一晚,除了背上那块替洛洛挡的伤比较严重,其他的伤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神荼从地下送了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上来,郁垒瞧了瞧自己身上这件脏兮兮的懒得整理,索性就丢在了祁顺斋给无咎收拾。

  虽然郁垒身为冥王,但其实在冥界并没怎么露过面。换了身寻常鬼差的衣服后,竟然真的与那些打杂看门的小鬼们难以区分。神荼真身无足,遂穿长袍遮住了脚,跟着郁垒来到往生门处,假扮成巡逻鬼差的样子,便于检查进入往生门的魂魄。

  别看往生门叫“门”,但实际上只是混杂了至阴至恶之气的巨大漩涡,嵌在地面上,四周有鬼差轮班值守,记录进入其中的魂魄信息,方便与收魂的鬼差核对,确保不会出现遗漏。漩涡四周的景象随着进入往生门的魂魄的质量而不断变化,晨起绿草如茵,暮落白雪皑皑都是常有的事。而今却有许多年未曾变过,或是死气沉沉的荒漠,或是血流成河的泥泞。

  郁垒怀疑又是因为伏矢魄丢失的原因,就像之前在鬼方那样。因此他这次特意带来了临时找人制作的定魂秤。黑白无常连夜借了几个活人的魂魄校对,确保精准度都没有问题。神荼将定魂秤埋在通往漩涡中心的必经之路下,和郁垒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边,每当有魂魄经过,他们就能知道魂魄的重量。

  不知不觉就是四五个时辰过去,约有超过九成的魂魄需要反弹多次才能成功,然而所有的魂魄重量都没有任何差池,三魂七魄具在,没有任何缺损的情况出现。

  “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么多被弹出来的魂魄,也没见哪个有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呢?”眼看着郁垒的五官逐渐变得扭曲,随后整个鬼蜷缩在草丛里,深深的把脸埋在双臂间,不愿面对现实。

  经过了进百个案例的检验,神荼也觉得应该不是魂魄缺损的问题。

  如此便是排除了他们所熟悉的可能性,面对未知的原因和未知的处境,郁垒开始焦躁起来,他向来很排斥这种需要动脑子的活,尤其还是在没有任何先例可参考的情况下。就像是大夫遇见了相似的病症,但是用过往的所有理论都无法解释,用现存的任何方法都无法治愈,甚至连从何查起都毫无所知。

  “要不…”神荼小心翼翼地提议,“去问问钟公子?”

  果然又要依赖夕惕他们吗?郁垒心想。明明跟那个呆瓜夸下海口说可以自己处理的,身为冥王却连自己分内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太差劲了。“老冥王怎么就想到把这么重的担子扔给我了呢,我这种资历怎么担得起…”郁垒头也不抬地低声说道。

  “我相信老冥王的眼光。”神荼拍拍郁垒的肩膀,刻意避开他背上的伤,“冥王并不是孤家寡人,您不必无所不能。他们是您的朋友,也是您在人间不可或缺的力量。冥界与人间同气连枝,冥界现在面临的问题,很有可能就是人间的某些疏漏造成的,您得去查呀!”

  虽然郁垒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可他心里还是很不自信的,对于如何成为合格的冥王,领导整个冥界,他时常自我怀疑,每当遇到新的问题时便尤其明显。这些年幸好有神荼和洛洛在他身边,才跌跌撞撞走到现在。

  “走!找那两个脑子好使的求助去!夕惕自己说的,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帮忙,他这会可不能耍赖!”

  郁垒瞬间振作起来,大步流星地赶回祁顺斋。此时人间已经入夜,夕惕正在二层隔间里喝闷酒,桌上的饭菜完全没动。郁垒见他双颊和眼底微微泛红,半个人斜靠在桌子上,醉意甚浓,却仍在不停地续着。娆己劝不动也不敢问,就只能静静地坐在边上守着。

  “无咎呢?”郁垒问道。

  “死了。”

继续阅读:记忆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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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将赤墨染素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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