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嗯，家父从前都不让我做这种事。”
“他是对的，像你这样的姑娘，还是少接触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比较好，不过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无咎说道。
三人在入夜后，沿着小路从南边上了山，按照连穹的提示，在距离盘罗山南入口三里左右的地方，找到了集中摆放的墓碑群，按照上边的名字找到了宋修的坟头。
虽然从医多年，但无誉做的大多都是活人的生意，徐老板不允许无誉摆弄尸体，所以，她虽然对验尸官的工作感兴趣，却从没有机会参与和学习。听无咎说他略通此道，便缠着他问东问西，想到马上就有实践的机会，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我上去给你们把风，你俩尽快。”夕惕将棺木挖出来后，用手指了指坟头南边的巨大的枯木，纵身轻巧地跃了上去，隐匿其中不见踪影。
“开始吧。”无咎拿出他惯用的刀具，正跃跃欲试准备下手。
“稍等！”无誉突然喊停，“这个好像是我家厂子的香袋。”无誉说着，从宋修的腰间扯下那个已经腐烂发黑的香袋，拿到眼睛跟前，借着月光仔细地瞧，确认无误。
无咎外出验尸的时候，都会随身带个小箱子，里边有许多封闭的小隔层，用来存放一些从尸体上取下来的物件，便于后续分析判断。
“放这里边吧。”无咎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隔层，刚好够放下那个香袋。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无咎仔仔细细地对这具尸体做了毒物检测，发现确有断魂草残留的痕迹，从残余的毒量和死者死亡的时间推算，下毒者用量极大，且在短时间内就服用了远超致死剂量的草药汁水。
“断魂草我家种过，气味刺鼻，不可能有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服用如此大量的…”无誉思索片刻道，“自杀！”
“聪明！然后你再看手指这个地方的硬茧，这是常年种地的人才会形成的。”
尽管无咎这么说，无誉还是没看出其中门道，不明所以地歪着头：“有什么说法吗？我看着和那些习武之人也没什么区别。”
“农具和武器的重心分布不同，握法和用力方式也不同，形成的硬茧自然也会有所区别，如果你这样看不清楚，等会可以看看夕惕的手，他那个才是正经的习武之人的老茧，你对比之后自然就明白了。”无咎耐心地解释道。
“哦~”无誉似懂非懂地点头，“也就是说，这个人不是宋修！”宋家船坊的公子，怎么可能去做农活呢！
就在这时，远方树上传来一阵口哨声，无咎以手势回应，示意他这边的工作已经完成，让他过来收尾，把土填回去。
“我们送你回去吧，夜深了你个姑娘家不太安全。”无咎说道。
“嗯。”子时已过，天黑的吓人，刚从墓地走出来便更觉得这夜色阴森可怖，若是真让她自己回家，着实还有些害怕，既然他们主动提起，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既然已经证明宋修假死，那隗荃的案子是不是能接着查下去了？”回去的路上，无誉有意无意地问起。
“还不行，我们现在只能证明刚才那具尸体不是宋修，但还不能证明停尸房的尸体不是隗荃，我也说过，那具尸体腐烂的很严重，而且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身份，所以…”无咎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显得有些犹豫。
“我明白。”无誉看出了他的为难，并不打算逼问他什么，只是走在前边低着头说道：“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件事牵连甚广，虽说希望你能信息共享给我，但如果真的有涉及你不便透露的内容，也不用勉强。毕竟我只是想证明子卿的清白，救他出来，仅此而已。”
“抱歉，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并不安全。”无咎说道。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第二天认识你，却觉得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我相信你是为我好，但，如果势必触动某些人的利益才能救出子卿，我也绝不让步。”说出这种话的她，完全不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女，眼神中的倔强和坚定，像极了他哥。
“你打算什么时候认她？”回去的路上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夕惕问道。
“等这件事情了解，我会恢复他的记忆，带她回家。”
“据我所知，隗荃的案子，已经算查清了吧，今天下午佩儿也派人来通报过，隗荃就藏在家里，罪证确凿啊。你刚才骗她说无法辨认身份，是你又发现什么了吗？”夕惕方才努力分析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件事中还有什么疑点，以为无咎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跟自己说，担心这件事还有反转。
可没想到，无咎却丝毫不以为意，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没啊，只是不想让时子卿那臭小子这么早放出来而已！”
“就这么简单？”夕惕感到难以置信。
“对啊，就这么简单，在无誉恢复记忆之前，就麻烦他多吃几天牢饭吧！”
每当无咎想起无誉“子卿、子卿”叫得那么亲热就觉得难受，再回想子卿那双提起神医就放光的眼睛，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臭小子不知道给无誉下了什么迷魂汤！
现在无誉完全不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言，隗荃已经假死，徐老板又天天盼着她能早点嫁人，这时候把子卿放出来还能得了？！
“对了还没问，郁垒他们俩突然过来，是姜先生派的任务？”折腾一天之后，难得无咎还能想起那两个人。
夕惕摇摇头道：“跟蒋先生没关系，是往生门出了点问题，经常会把已经吸收的魂魄又反弹回来，年前其实就会偶尔出现这样的情况，但黑白无常以为只是因为负载过重加上年久失修才如此，所以就没有惊动郁垒这边，想着自己解决就可以。”
“我记得在鬼方的时候，黑白无常就比我们先行，就是那个时候吧。”
“没错，那次他们修理过往生门之后，其实有过几天恢复正常的日子，但是后来却突然变糟，而且情况愈演愈烈，从隔三差五的反弹，到现在几乎每个魂魄都会出问题，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通知郁垒来这边瞧瞧。”
“至于洛洛那边，是因为突然接到黄海散仙的求救，这边涨潮落潮有异，影响到了海底和岸边许多散仙的修行，也影响到了海底生物的正常生活，请他来帮忙的。”
无咎听过后，只觉得疑惑：“我没记错的话，黄海这边归精卫管辖吧？”
“又失联了。”夕惕双手一摊，撇撇嘴道，“他们俩算是脚前脚后接到的消息，干脆就结伴过来了，明天中午左右娆己也会到，郁垒让她到祁顺斋找我们。”
无咎轻轻地“哦”了声，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奇，玄台的四个人都在这边忙自己的事情，姜先生怎么可能坐得住，只可怜傻乎乎的娆己，当了棋子还不自知。
“你别把姜先生想的那么复杂，或许真的只是娆己，想跟我们在一起而已。”夕惕仍旧抱有幻想，希望对于姜先生的揣测都是误解。
次日晌午——
街道上传来阵阵仓促的马蹄声，在祁顺斋门前戛然而止，娆己灵巧地从马上跃下后，小易立刻现身牵住马缰绳，默默地卸下马背上的行李。
“夕惕哥哥！”娆己冲上前来热情地打招呼。
这时候夕惕正好在楼下跟梁家兄弟闲聊，见到娆己后，立刻让他们去准备饭菜，为她接风洗尘。无誉清早就来找无咎请教问题，整个上午都在楼上说话，直到快到饭点的时候，两个人才下来瞧。
自从无咎偷偷溜走，娆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见无咎从楼梯上款款走来，刚要张嘴打招呼的时候，被夕惕眼疾手快从后边捂住：“林公子想吃点什么？”
林公子？什么情况？娆己正纳闷，突然注意到无咎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的姑娘，藕粉的夹袄外头，挂着直到脚踝的白褂子，肩上还背着个小药箱，面容清秀，冷不丁看上去竟然跟无咎有几分相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吗？娆己心想。看来无咎哥哥又换化名了，每天都要提醒自己应该怎么称呼才对，真不让人省心。
“林大哥好！”娆己立即改口叫人，傻傻的笑着。
“大哥…？她是你妹妹？”无誉怎么看两个人长得都不像。
“娆己是先生捡回来的孩子，他们是我的义兄！”娆己主动回答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看你背着药箱，你也是大夫吗？”
“嗯。”
因为娆己是姜尚从昆仑捡回来的，所以大家并不知道她的确切年纪，只知道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娆己天生热情，只苦于玄台只有四位兄长，难得见到年龄相仿的漂亮姐姐，两个女孩子很快便自顾自聊开了。
“现在走吗？”夕惕问道。
无咎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日头，算了算时间正是时候，“走！”
“你们要去哪？”无誉问。
“徐州府大牢，具体情况晚上回来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