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宋宁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血泪从他眼角滚落,只有外面呼呼吹着的风在应和着他说的话。
江随流不忍再看却不得不看:“嗯。”
门外风呼呼直吹,江随流与沈暮沉不敢碰宋宁,生怕一摸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宋宁却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已经透明到看不清轮廓的手扶着桌子站起来,风呼呼的往门内吹:“看来我向来时运不好。”
是他时运不好,在二十三岁时全族被屠戮。自己也死在了那个惨无人寰的深夜,而后在六百年后遇见墨寒,他却因自己而死。
宋宁看着江随流:“你说的,要活久些,那我便活得比一般人更久,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天上的风哗啦一下把整个房间的门窗全部吹开,白云像是听到了他的召唤,居然从天上跑了下来,包裹住他的全身,整个一线天云里雾里的。
沈暮沉一手拉着江随流一手提着门口的黎念尘,退到门口的走廊上。
整个忘川楼的白色云雾逐渐变成了红色,先是浅红然后粉红、大红、血红……
云雾刮在脸上都感觉在疼。
黎念尘坠在沈暮沉手上摇摇晃晃,只见在红雾之中有一树的花静静开放,无数黑白红交汇,在整个忘川楼跳跃:“师伯,那是什么?”
江随流转头看着院子里纷飞的花瓣:“那是什么花?”
沈暮沉也看去,那棵在忘川楼院中一直安安静静的长青树在这雾中开起的花煞是好看。
江随流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高阶灵植。”
沈暮沉当即就想飞身下去给他摘回来,却被江随流一把抓住:“再等等吧,他还没开完。”
注意力再次回到房内宋宁身上。
红雾不再是雾,逐渐变成红沙原本没蔓延至整个忘川楼的雾气都被渐渐收拢到宋宁身边,在他周围盘旋,旋转。
直到这红沙收缩到只有宋宁那么高的时候,它们突然狠狠的冲撞向宋宁腹部然后消失在原地,宋宁像是被人狠狠击打了一拳,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江随流立即上前接住了宋宁,才发现原来宋宁早已经浑身都是汗水。
“他怎么样了?”
江随流探查了宋宁的灵气,感觉到里面不再是阴冷的气息对沈暮沉点头:“应该好了。”
他们二人把宋宁安置好之后才合上房门让他好好休息。
黎念沉见他们二人出来,才转过头来:“宋叔叔没事吗?”
江随流点头:“过几天就醒了。”
黎念沉笑:“那真是太好了,那师伯那个是什么花?”
江随流把他抱起来飞到了那棵树前。
一棵树上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居然还十分娇艳,点点亮光跳跃在花朵之上,江随流折了一朵花来:“我也不知道,不过闻起来应该是修为有帮助。”
沈暮沉轻轻碰了一下花瓣:“它叫忘川。”
江随流与黎念尘向他看去,沈暮沉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它自己说的,我有林氏一族的灵玉。”
江随流哦了一声:“从未见灵玉有什么帮助,差点忘了还有这东西。”
沈暮沉笑而不语。
江随流却大手一挥:“花全摘了,给宋宁养养。”
黎念沉手里捧着一朵白色的忘川花看着师傅一抬手就把所有的花都收入囊中,恍惚间知道这花是有治疗效果的,等到师傅二人离开之后,手上小心翼翼的捧着花噌噌噌的跑到九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溯苍见到他进来便在笼子来回跳来跳去,唧唧喳喳的叫唤着,黎念尘嘘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把笼子打开把他抓了出来,放在手上:“这花可以疗伤,你吃一点好不好,吃了以后就可以变成人了,来吃一些。”
黎念尘把忘川花放在溯苍嘴边,就差直接扒开鸟嘴给他喂下去了,勉勉强强一朵忘川花喂了下去,依旧不见成果,黎念尘没怀疑是不是江随流说错了,而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咚咚咚跑下楼摘了一捧树叶回来,继续喂溯苍,可怜溯苍的胃啊,这一堆植物祸害得上吐下泻,直到彻底躺在黎念尘的手上起不来为止。
黎念尘戳了戳溯苍:“还没吃完。”
溯苍一动不动。
黎念尘呆了几秒,立即哭了起来:“师伯,师伯,我把溯苍喂死了!”
住在隔壁的江随流听到他的呼喊第一时间就推门而入,见到他手中的溯苍便楞了一下:“他这是怎么了?”
黎念尘捧着溯苍举到他面前:“我给他喂药,他就死了。”
江随流有些头疼的接过溯苍探查他的身体,发现不少灵气淤堵在胸口,叹气道:“虽然忘川花是个很好的东西,但是过量服用会让他虚不受补,所有东西都要适量知道吗?”
黎念尘抽泣道:“我知道了,师伯你快救他,他要死了。”
“他不会死。”江随流敲了敲他的脑袋,用灵气化解淤堵在溯苍胸口的忘川花,忘川花叶被江随流的灵气化解之后行走在溯仓的静脉中,逐渐化为雾气消失。
江随流确定再三没事之后才道:“我先把溯苍带走,你面壁思过去,今晚不许睡觉。”
黎念尘泪眼弯弯的点头,自觉站到墙角落去。
“背山河经。”
稚嫩的童音从角落里响起。
沈暮沉把笼子拿起来,将溯苍放了进去:“他看起来倒像是师兄的徒弟。”
江随流看他:“怎么?嫉妒?”
沈暮沉摇头:“这倒没有,反而有些心安。”
“怎么?”
“因为师兄不愿再收弟子,却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子在教导。”
江随流转身回了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一线天到底还是要有人的。”
沈暮沉提着溯苍跟在师兄身后也回了房。
……
第三天,溯苍没醒,宋宁倒是醒了。
身上阴冷的气息完全消失,已经是一个正常的人,江随流下来见到他的时候,没说话,倒是宋宁先笑了起来:“之前是我怨天尤人了,宁氏一族我无论以哪种方式存活于世已是十分幸运,几百年后又遇见一人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已是可遇不可求,世上无人比我时运更好了,我说的那些话,墨寒听了想必会笑我小气。”
江随流无话可说,沈暮沉却道:“你想通了就好。”
“事已至此,只能想通了。”宋宁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若论执,我可不会输。”
江随流这才笑起来:“是,无人出你左右。”
但最后,宋宁还是要离开忘川楼,他说自己不能一直呆在忘川楼中,尽管外面都是乱世,但他也要想办法让世人知道真相,让世人能恢复冷静,左说右说,决口不提墨寒。
江随流这次没有阻拦,他知道宋宁无法忍受自己永远蜷缩在一方天地里,更何况墨寒的死更让他觉得窒息,在忘川楼呆久了他自己都要憋出毛病来了,更别提本来就不好受的宋宁。
“多加小心。”
宋宁笑:“我这命可是墨寒换来的,我不会舍得丢的。”
江州依旧人来人往,江随流站在门前看着宋宁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第一次,没由来的他感觉到冷,好像心境都变得不一样,他伫立在门口看了很久。
直到沈暮沉找了过来:“师兄在看什么?”
江随流依然看着人流,道:“宋宁走了。”
“师兄若是舍不得为什么不拦着?”
江随流转头看他:“说你是块石头,你还真当自己是石头啊。”
沈暮沉啊了一声。
“有些人是拦不住的。”江随流说完这句话就回了忘川楼,沈暮沉紧跟其后。
黎念沉自乱喂溯苍东西之后就被江随流耳提面令的教导他药理常识与丹药制作,天天在房间里苦读。
江随流路过黎念沉房间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本来要回房的脚步却转而走向了十一楼,沈暮沉看着师兄又在廊房喝茶才看出几分不对来:“师兄在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