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沉!”江随流的眼里全是恨不得扒皮抽骨的怒火,但他克制着自己,“你给我回去。”
“你也回去吗?”沈暮沉仰头看他,“你不回去凭什么叫我回去。”
江随流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不断告诉自己眼前这人是他的师弟,从小养到大的师弟,不能因为生气就一剑斩了他:“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他抬手设下阵法之后转身离去,沈暮沉没了他的压制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所幸江随流下手还是留了力道,他顶多只是受些皮肉之苦。
江随流没有关注被他关在走廊上的沈暮沉,每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沈暮沉也日日在走廊之上听着飞过院墙的歌舞声,直到十年期限到了,才被江随流提着回了一线天。
回到一线天他便关了沈暮沉禁闭,给了他一个储物袋便在门口设下阵法:“不到元婴不许出来。”
他离金丹还差一个境界,江随流却让他硬生生的跨了两个境界才能出去,如此丧心病狂的作法沈暮沉却没得反抗:“江随流,你一定要如此?”
江随流站在门外眼神冷漠的看着他:“谁让你直呼我名字。”
沈暮沉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了句师兄,江随流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我一线天向来没有庸才,你叫我一声师兄,师傅不在自然是由我教导你。”
“你只是想关我而已。”
江随流看着他,笑了一下:“知道就好。”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沈暮沉看着门口骤然落下的巨石没有再说话。
江随流还是那个江随流,定时去人间流连,定时回一线天,沈暮沉整整在山洞之中被迫闭关五百年之后,才能透过江随流设下的阵法,五百年内一线天什么都没变过,就连竹楼,都像是蒙尘已久。
沈暮沉没有在一线天多呆一刻便出山门寻找江随流,五百年对修道之人来说不长不短,但对整个人间来说却是已经更替六代的人,现在送拜贴的人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些,但江随流的名字从来都没从人们的传说之中断过。
江府是出了名的艳府,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府,江公子的后代,每一个都貌美绝伦,甚至闻名天下。
江府也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歌舞,一如既往的来来往往的人,沈暮沉坐在五百年前坐着的屋檐上,看着下面的江随流。
歌舞到了半夜才散尽,江随流依旧一个人喝得东倒西歪的回了房,沈暮沉等到江随流睡熟之后才溜了进去,才靠近江随流身边,他便一下子翻身坐起来:“谁?”
“我。”沈暮沉趁着他还在酒醉之际翻上了床,直接向江随流欺身吻了过去,江随流看准了人,一脚把他踹了下去:“你又要找死。”
沈暮沉站起来,将房内的烛火全部点亮:“可师兄到底是没杀我。”
江随流气得不愿与他多说话,指着外门道:“出去。”
这一次沈暮沉学乖了,乖乖的出了门,江随流在他出门之后就在房间中布下结界,防止他半夜再爬进来。
他们两人之间像是陷入了僵局,一个追,一个躲,实在气不过两人便拔剑相向,痛痛快快打一顿又能安分几日。
这次的十年,江随流就没过舒坦过,每次喝酒都有一个人像是盯块肉一样的盯着你,谁还能玩得开心。
直到最后一天的酒宴,宴会上再次出现了一个美人,这个美人两人都认识,江随流甚至早就料到了对方的出现:“泽上玄?这名字看来不止是听起来有几分玄机,连人也是。”
泽上玄笑着喝下口酒:“江公子过奖了,这次聚会过后想必又要有段时间不见,所以就冒昧登门,想给江公子看件东西。”
江随流对他不感兴趣,但是对他说的东西什么好奇:“什么东西?”
“一个人而已。”
沈暮沉以为江随流不会去的,但是第二天酒醒之后,师兄没有回一线天,梳洗之后就直接去了忘川楼。
而他还没进门就被拦在门外,忘川楼这个地方,任由他使用了十八般武艺都翻不进去,只能在门口等着师兄自己出来。
虽然是泽上玄请江随流上门的,但是推开门之后,整个忘川楼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春色散落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无数株说不清名字的花朵开满楼,江随流拾阶而上,一直走到最高的那层楼上,一推开门,无数的镜面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站在原地一会,就看见沈暮沉从镜子中走出来,不是现在这个已经学会忤逆他的师弟,而是那个只到他腰际的小孩,灰头土脸的站在他面前:“你是谁?”
江随流看着他没说话,没一会那小孩便消失在他面前,这个消失了,另外一面镜子亮了起来,比之前那个小孩年长些许,从镜子中出来狐疑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你……”那少年一个你字之后就没有了声音,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直到消失之际都没从他身上移开。
第三面镜子又亮了,出来的沈暮沉已经初具青年人的样子,从镜子中出来看见他,极为恭敬的冲他一拜:“师兄早。”
他没说话,连脚步都没动一下,看着无数个沈暮沉从镜中出来,站到他面前,最后消失,十面镜子亮完一轮又一轮,每次出来的沈暮沉都略微有些不同,甚至青年时期的出现了十三次,但每一次穿着不一样,甚至有的时候都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直到消失。
江随流看了许久,直到有些烦躁之后便想转身离开,在他身后镜子亮了一下,出来的不是之前出现的任何一个沈暮沉,而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师兄?”
这个微若游丝的声音还是被江随流捕获了他本以为是沈暮沉捉弄他,转头一看,就见一个老人坐在镜子面前,抬头看着门口的他,见他转身过来笑了一下:“原来真的是师兄,还以为此生见不到了。”
“上次见到师兄的时候,还是十来岁的样子,明明也吓了一跳却还是护着才十岁的我,叫师傅救命,现在师兄应当不害怕我了吧。”
江随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老人:“沈暮沉?”
老人点头:“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江随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到沈暮沉面前看着他满头的白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老?你的修为呢?”
这次的沈暮沉没有像之前的很快就消失了,留的时间很长,看着江随流笑:“师兄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江随流几乎一瞬间就暴怒,“你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有人欺负你?是谁敢动我一线天的人?”
“师兄。”沈暮沉看着他笑,从自己的手上剥下一根红绳递到江随流手上,“这是师兄给我的,物归原主。”
江随流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红绳:“这是什么东西?”
“师兄,你弃了我吧。”
沈暮沉说的话如同惊雷,将他炸得体无完肤。
“师兄莫要救我了,我执便任我执,自取灭亡便自取灭亡,求师兄弃了我,别再让师傅把我带回一线天,不要再对我万般好,不要再为了我搭上师兄一世。”
江随流猛的拽住沈暮沉的衣领:“你不是沈暮沉?你是谁?泽上玄让你来的?为的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尽管江随流想知道,尽管沈暮沉想回答,但是在他触摸这个人的那一刻起,他就逐渐消散:“小心泽上玄。”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
江随流拽着他的衣领逐渐变成了空气,他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除去手上的红绳,他两手空空。
老人消失之后,镜子又亮了起来,无数沈暮沉走了出来看着他,或欣喜,或冷漠,他们在出来的第一时间都是看着江随流,直到消散视线都未曾移动过。
“你们是谁?”
“你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