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获。”
“又见他，也许还是一样。”
“没改变。”
“没差别。”
这样的话，江随流看到了不少，师傅似乎一直在改变什么事情，可是这件事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这样稀松平常写着绝望的文字，他已经看到了一万多张，看着才只是起了个头的纸页银河，他甚至觉得有些恐怖。
师傅是失望了多少次才这么淡定的写着这样的文字，他不敢想象。
沈暮沉却没有产生多少共鸣，直接飞到银河中端，粗粗略过上面的文字，拿了几张纸回来给江随流看：“有人。”
江随流接过来一看，素白的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人提剑站在尸山血海里的场面，极其传神。
“多找找。”
沈暮沉找画，江随流找字，两人各司其责很快就找出不少有意思的纸页来，银河前端更多的是各种画，画中大多都是有人，而且还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大多都是背影与侧脸的，并无完整的模样。
出现的画面也大多是厮杀的场景，到了后面，便是各种风景，那人或站或卧都被另外一人记录下来，甚至有些画春夏秋冬无一季落下，都一一画了出来。
江随流简直不敢相信这些画是师傅画的，这么浓烈而深沉的爱恋怎么被他收得这么波澜不惊。
沈暮沉也皱眉：“这是师傅的道侣。”
江随流问：“三道神中，其中两人是道侣，你觉得这人是谁？”
“圣君。”
江随流也点头：“三道神中，出现比列最高的便是圣君岱渊与道君坤仪，而天道之子，连名字都未曾听过，甚至连在圣君的秘境中都是边缘人物，那时的人族更倾向于岱渊跟坤仪。”
“所以我们师傅不是天道之子，而是大地之子。”江随流道。
那现在为什么只剩下师傅？
抱着这个问题，两人继续往下查看。
江随流看的文字，速度自然慢很多，除去一开始没头没脑的话，到了中部，师傅的文字也变得柔软了一些。
“一线天初雪，太冷了，你不喜欢。”
“当初救的那些妖兽，活下来些许，日后你去见见。”
“山门无事，天下无事，我无事。”
“海棠花已开满山，只开一季，落得早些。”
一字一句没写过思念，可每一字都是思念，江随流拿纸的手都有些不稳。
越往前，师傅的思绪全都展现在他们面前，直到江随流看到纸上这样写：“他来了，我去接他时，像是再见你。”
这个他到底是谁，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写，自从这个他第一次出现后，之后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
“他的选择，一如既往。”
“不知道两人是缘是劫。”
“殒落第八百六十五次。”
“我试图将他们二人分开，没想到这次没了意外，他居然弃了道。”
江随流越看越好奇，师傅说的这个人是谁。
直到一张纸上写了一句话：你若见他，定叹他天资聪慧，我已收为徒，日后带你见见。
江随流把这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总感觉自己看错了，师傅收了一个天资聪慧的徒弟，想要带给圣君看看，可他从未有过什么师兄，拜入师门的时候，师傅也曾说过他是大师兄。
难道一线天里还有什么师兄是师傅从未提过，他从未见过的吗？
江随流不敢揣测另外一个可能性。
继续在纸页翻找，试图找出这个大师兄的名字，可是一路看下去，只有见师傅称赞这个大师兄的，并再见他提起名字。
江随流把第一张纸收回来，唤过沈暮沉让他看师傅所写的。
没想到沈暮沉看了几页就笑：“原来师兄在师傅眼中是这般模样。”
江随流呆如木鸡：“这是写我的？”
沈暮沉点头：“师兄无论做什么事情，师傅都不会过度责骂，更多是放肆宠溺，没想到师傅私底下更是宠溺师兄。”
江随流忍不住将手中最后一张纸拽紧，沈暮沉见他脸色不对，这才留意到他手上还有一张：“这是什么？”拿过一看就见上面写了已为徒，有些不明所以：“师兄这是怎么了？”
江随流把另外几张也递给他：“这也是写我的？”
沈暮沉拿过一看，手忍不住收紧；“师傅这是……”
江随流深呼吸一口气：“上面写了，我的选择一如既往，师傅曾经把我与某人分开之后，我弃道。”
沈暮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里嗡嗡嗡在叫，注意力在几张纸上乱转，看来看去，看到殒落八百六十五次之后，突然开口道：“师兄有记忆吗？”
“什么？”
“师兄有之前的记忆吗？”
江随流显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记忆？”
“前世的记忆。”
“除去魂魄夺舍，人怎么可能会有前世记忆。”
沈暮沉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我有。”
江随流像是被烫了一下，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有前世的记忆。”
江随流脸色突变：“那你前世是什么人？”
沈暮沉看着对面的人：“两世，我都是师兄的师弟。”
江随流不敢信，先是有师傅是大地之子坤仪在前，后是朝夕相处的师弟突然说他有前世记忆。
怎么想，怎么看，江随流都觉得这是天道跟他开的玩笑：“如何证明？”
沈暮沉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我只是在飞升之际回到了幼时，并无准备，我向来沉溺于修道之中，也不知道外界千年更替变化，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
若是沈暮沉真的拿出什么证明，江随流肯定是不信的，偏生他说自己没法证明，他却是信了。
“你是想说，我也是……我也是跟你一样，只不过我没有记忆而已？”
沈暮沉看着江随流迟迟不敢点头：“师兄莫要多想。”
江随流突然骂道：“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我们自幼被师傅带回一线天，在这里长大，可是事到如今才发现我们自己的来处都不清楚，师门也神神秘秘，我们出山百年之久，可曾听到修道之人听说过一线天的名字？”
“师傅是三道神之一，你我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回到这个世界的人，现在妖魔人三族都想要我们的命，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
沈暮沉被问得说出话来，整个秘境全是江随流绝望的嘶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兄，从未。
江随流心中的神像，终究还是塌了。
他本以为，师傅只是三道神而已，师傅什么都不知道，也许知道什么，但是师傅绝对不是坏人。
但是看着上面的一切，他彻底疯了，原来师傅知道他是谁。
“早些年陪师傅云游四海，师傅总爱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捡小孩，我本以为是师傅喜欢他们，可我从未想过，师傅是在筛选，筛选你我一样的人。”
“早些年我也不信，你说你曾见过另外一个你我，我当你是玩笑话，当你入魔，只要我没有见过我就不信，甚至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都当是因为他们个人，从未牵扯其他，但是在那鲛人岛上，我见了一个鲛人，她说她曾在六百年前见过我。”
“我心里不敢信，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个由头，我这一生算是风平浪静，没有遇见什么奇遇，也没有任何记忆缺失，怎么可能就会有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是你我，怎么可能是你我？”
江随流看着沈暮沉，眼睛一红，居然落下泪来，就这么看着他，似乎想要他这个有前世记忆的人给他一个解释。
江随流很少示弱，每次他哭的时候，都会附加上更狠的招式，让那人彻底败在他的剑下。
可是此时的江随流只是提着长剑，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极度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因为站在对面接受他质问的人，是他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