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叶看着陈瑜清面上的豁然开朗，低声说道：“朝堂就是这个样子，想要干干净净地活着，就注定是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东西。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一条死路中。但是既然你是这么选择的，那我也只能是祝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了，也算是本官给你父亲的一个交代了。”
陈瑜清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就在李啸叶准备将卷宗再次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大人，朝堂就理应是这般污浊的模样吗？”
李啸叶翻开卷宗的手一顿，随即轻声说道：“怎么可能呢？”李啸叶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失笑，“你看不见现在的栖吾国是个什么样子吗？你觉得百姓理应是要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吗？”
“多出去看看，你会发现每一日，每一时，都有人死于贫苦，都有人在被达官显贵毫无理由的殴杀。当百姓的命比草芥还要低微上几分的时候，你还能说出，这是他们理应要过的日子，这样的话来吗？”
李啸叶没有看向陈瑜清，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卷宗，就好像这番话只是他随口说出的闲谈一样。
陈瑜清的面色变得苍白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李啸叶会突然说出，像是这样一旦被人传出去就会惹出无尽的麻烦的话来，但是他的心中突然是隐隐生出了一种认同的感觉来。
“所以，大人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改变这一切吗？”陈瑜清满怀期待地小心问道。
李啸叶从卷宗里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地转头看向陈瑜清，轻声问道：“你这是把我当做什么？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会因为我一人而发生改变呢？以后这样的话还是莫要说了，会惹上杀身之祸的。”
陈瑜清一下子愣住了，他有些迟疑地说道：“那……那大人你……”你也是在和旁人一起同流合污？还是在对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
这些话都是陈瑜清原本会脱口而出的话，可是如今他却是觉得自己的喉咙紧得厉害，这些话任凭他是如何的努力都是说不出口。他在恐惧，恐惧会从李啸叶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害怕会从李啸叶的口中听到像是“是啊，我也只能是如此的回答”。
一种浓重的绝望感不禁是从陈瑜清的心中升起，若是真的连李啸叶也是这样的话，那他又该是如何才好呢？
就在陈瑜清快要跌入自己的世界时，李啸叶突然开口道：“一棵大树若是被虫子啃食了枝叶，那只要将枝叶减除干净便好了。但若是被啃食了根系，蛀空了树干，那便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天了。哪怕外表看上去依旧是郁郁葱葱的，但实际上已经是没有能阻止它的死亡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朝堂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在现在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那死树该如何去救？”陈瑜清低声问道。
“自己知道的事情，不要来问我。”李啸叶冷声说道，“这里不用你帮忙了，早些回家去吧。”
死树如何能救？救不了，只能是连根挖出，然后再种上一棵新的罢了。这样浅显的道理，就连三岁的稚童都是明白，无需他人来说。
陈瑜清想了想后，离开了，一个小小的种子在今日被李啸叶亲手种到了他的心中，日后这颗种子便会在合适的时候，生根发芽，成为李啸叶和沈端和两人的助力。
陈瑜清走后不久，沈端和就是冒出了出来，“怪不得你会选择那么尽心尽力的帮陈家老爷子，原来是盯上了这个小子了。他的确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是这颗赤子之心，用不了多久就不会被朝堂上的诸多琐事给伤得七零八落了。”
“那样不正好吗？因为失望了，所以选择改变。”李啸叶不在意地说道。
“也是。”沈端和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本来李啸叶入朝为官也是为了这些事情。
沈端和走到了李啸叶的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太傅的女儿退亲了。男方三日前，不甚从马上摔落，断了腿，日后都是不良于行了。所以便以不想要耽搁了姑娘为由，主动上门退了这门亲事。”
“意外？”李啸叶问道。
“不是。是太傅府的人在马上做了手脚，那天那匹马被人故意喂了大量的茶叶，所以自然就疯了。”沈端和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低声说了出来，“男方虽然也是有些怀疑，但是到底是没有什么证据，只能是作罢。”
李啸叶将自己手中的笔放下，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问道：“所以，他们这是看上了哪一户人家，准备要和对方结亲了？”
听到李啸叶这么问，沈端和一下子就闷闷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巧了，这户人家你怕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听到沈端和这么说，李啸叶的心中顿时是有了几分猜测，他有些不确认地问道：“该不会是我吧？”
沈端和憋着笑，点了点头。所以说，这世间的荒唐事情还真的是多，李言卓现在竟然是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儿子，更是难得的是这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血海深仇，这实在是有些太过荒诞了些。
就连李啸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们是怎么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的？”李啸叶甚是无奈地问道。
“你难道还不知道你现在的风头是有多胜吗？”沈端和笑着反问道，“整个邺城里，只要是家里有着适龄姑娘的人家，有哪一家不是想要和你结亲。眼看大理寺的事情一过，你的身份又是要再往上涨上几分了，这叫他们更是心动了。就连李言卓也是不能免俗。”
“联姻向来是一桩简单又便利的事情。况且李言卓也的确是有底气认为，不会有人能争得过他们家。”
面对这样的说辞，李啸叶只能是认下了，的确，司空文家这一辈又没有女儿，要是真的挣起来的话，注定是李言卓他们赢。
李啸叶看着坐在自己身侧乐个不停的沈端和，甚是无奈地说道：“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