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沈端和像是听到了什么更是好笑的事情一样，眼底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重了起来，“我还不至于是要此等小事上斤斤计较，太没有意思了。难不成我若是不担心了，你便会娶别的女人为妻了？”
沈端和漫不经心地说着玩笑话，“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便当做自己是瞎了眼，竟是看上了你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李啸叶转头问道：“所以你会杀了我吗？”
沈端和摇了摇头，“还不至于是要杀了你，情意没有了，还有合作在。要是仅仅因为自己心中的儿女私情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李啸叶轻笑了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还真像是你会说出口的答案啊。”
直到今日，李啸叶依旧是觉得，他和沈端和相爱的这件事情，就像是镜花水月中的一场幻影，神奇又没有任何道理可言。明明是两个同样理智到了极点的人，结果却是一起坠入了一场爱恋中，这倒还真的像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了。
季司龄直到死亡之前，也依旧是没有吐露出关于当年南山书院的半分内幕。李啸叶去见过他一次，那个时候季司龄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半分的光彩，只剩下了一份死寂。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那些事情从发生的那一日开始，我就决心是要将它带进我的棺材里了。”季司龄在牢房中憔悴得很快，如今头发已经变得斑白不堪，再也没有曾经的分毫样貌。
“你不想要活下来？”李啸叶淡淡地问道。
季司龄摇了摇头，“不想了，我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前半生的所有努力都已经是变作了泡影，权势没有了，家财也散尽了，妻离子散，这样的生活我不想用我自己的后半生去支撑了。”
李啸叶看得出来，季司龄没有说谎，他的眼中早就没有了对生的渴望，所以他只轻声说了一句，“好。”然后，便想要离开这里，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季司龄却是叫住了他。
“等一下！”李啸叶依言停下了脚步，虽然他不认为季司龄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自己的决定。对于已经没有多少时日的人，李啸叶向来都是带着一种宽容的态度，所以在这个时候，李啸叶愿意停下脚步，听听季司龄最后还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季司龄在看到李啸叶停下来的时候，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来，像是彻底放松了一样，他低声说道：“你想要王家的势力吧。”
季司龄说话时的语气透着一股笃定，可是李啸叶的面上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这让人有些摸不准季司龄是不是真的猜中了他心中的想法。
可是季司龄现在已经是不在意李啸叶的反应了，他低声继续说道：“王家人很单纯，也很容易被利用，但是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想要利用他们的话，就要做好欺骗他们一辈子，在他们的眼前演一辈子戏的准备。不然，我今日的下场，就会是你的明日。”
季司龄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这段话已经不像是他故意说给李啸叶听的了，反而像是对自己落到今日结局的一个总结。
季司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就在李啸叶以为他已经是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了的时候，他又开口说道：“看在我告诉你这些的份上，日后对她们好一些吧。即便不能停止利用，也不要用完了就直接抛弃，无论如何，请给她们留下一条足够体面的生路吧。”
这是季司龄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同李啸叶说话，之前那个狠厉又阴鸷的季司龄仿佛已经是消散在了这段不长的牢狱生活中，再也无法回来了。人生已经是走到了末路的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担负起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李啸叶侧身看向季司龄，低声说道：“好。”
在李啸叶走后，季司龄突然是落泪了。浑浊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的面颊处滚落，不是伤心，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他这一辈子终于是可以放心的结束了。
季司龄走的那一天很多人去看了，也有很多人没有去看。李啸叶不知道，那一日王巧灵是否有去送季司龄最后一程，也不知道刑场之上的季司龄可曾是在人群中搜寻过那个熟悉的影子。但总之，一切都是彻底尘埃落定，再也没有什么变数可言了。
新的大理寺重新构架，朝堂上再次迎来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势力洗牌。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时候，李啸叶和沈端和的人已经是巧妙地通过这次大理寺的组建进入了朝堂之中。
这些人虽然不多，现在在朝堂之上也不起眼，但终有一日，他们会发挥出巨大的力量，同李啸叶和沈端和两人，一起将这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大理寺的事情彻底结束之时，时间已经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隆冬。这天夜里，邺城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将世间所有的颜色都覆盖在了这层厚厚的白雪之下。天地间，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彻底被洗涤干净了。
沈端和看着这场洋洋洒洒的大雪渐渐出了神，好像前世她身死的那一日，也是有这么一场的大雪，将所有的一切尽数覆盖了。
“小姐，瑞雪兆丰年。明年定然是个好兆头。”珍珠喜气洋洋地走到了沈端和的身边说道。
沈端和不禁是有些好笑地转头看向珍珠，轻声说道：“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一日日都在想些什么呢？现在离年节好早着呢，过年时的好话你要是从现在就开始说了，恐怕到了除夕你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珍珠痴痴地笑了一下，看着有些傻气。她何尝是不知道，现在还没有到说什么瑞雪兆丰年的时候。只是方才她家小姐看着窗外的大雪，神情过于落寞了，就好像自己也想要追随这场大雪而去一样。所以她这才冒冒失失地凑上前去，想要将自己的小姐拉回人世间。
“没有的事，珍珠知道的吉祥话可是多着呢，便是从今日直接说到十五去，那也是够用的。”珍珠没心没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