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启宸一时间愣住了，他甚至是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信沈端和这番话。
半晌过后，鲁启宸沉声问道：“你们是想要做些什么？”如今任鲁启宸怎么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觉得，沈家人这么做，大概是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剩下可值得去利用的价值。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价值，鲁启宸不知道，也想不出来。
“不想做什么。”沈端和坦然地回答道。在这样的事情上，她向来都是不屑于说谎的。
“你若是觉得这背后是有着什么沈家人的阴谋诡计，那你尽可以是这么去想。反正你的脑袋是长在你的脖子上，你想些什么我们也是管不着。只有一点记着便可以，切记是要安分守己，不然沈家未必是能护得住你们这些人。”沈端和似是告诫，似是威胁地说道。
“你也当过皇帝，也该是明白那些朝堂上的言官是有多么的难缠。我的父亲、兄长可都是奔着能成为一代明君去的，所以言官的话若真的是言之有理，证据确凿的话，那他们可没有理由不去听。”
说完这话之后，沈端和也不去管现在鲁启宸的面色是有多么的难看，只是轻轻地瞄了一眼更漏，发现现在同她和自己父亲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下一大半。
沈端和似乎是没有想到时间居然是走的这么慢，眨了眨眼睛，走进了内殿，单手拖出了一把椅子。
“时间还早，我也不耐就这么站着了，所以便坐着说话了。”说着，沈端和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拖出来的椅子上。
鲁启宸本是有些不悦，可是又想起自己早就算不得是什么君王了，便憋着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鲁启宸，你知道重活一生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吗？”沈端和突然是说道。其实这才是她今日最是想要说的话，只不过之前是有太多的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个清楚，所以这才是将这个话题拖到了现在。
鲁启宸虽然是不知道，沈端和说这话到底是图个什么，但是这却是并不影响他开口嘲讽，“重活一生？沈家大小姐莫不是看什么画本子，看得自己都是糊涂了？”
沈端和语气淡然地说道：“不是画本子，是真的事。前世，在我十六岁的那一年，你开宫宴，让我沈家一门不论老小全部赴宴，说是要慰劳我们这么多年在边关受的苦。只是不巧，那年临出发的时候，我病了，便留在了家中。”
“其实，我对宫宴还是很向往的。因为我听说邺城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不像是夏城永远都带着一点苦寒的味道。所以，在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对母亲说，一定要给我多买一些礼物回来，最好是在夏城见不到的。我母亲那么疼爱我，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所以之后的日子，我一边在夏城好好养病，一边盼着他们快些回来。可是我等回来的却只有父亲一手养大的猎鹰，那猎鹰落在的身前，悲鸣了几声，便直接撞死在我房中的柱子上。当时，我就知道出事了。”
沈端和说着话的语气很平静，对于过去的种种执念似乎已经是在今生彻底消散了。
“你是说，是我杀了他们？”鲁启宸开口问道。
“对啊，是你。我们一家除了我之外都死在了宫宴上。连我未出世的两个小侄子都被你一杯毒酒送走了。你还真的是斩草除根啊。”沈端和低声说道。
“后来，我就反了。过了几年的时间，我终于是带兵打进了皇宫，也是在这里我失去了我身边最后一个亲近的人。本来那些人就都已经在连年的征战中，不剩下多少了，我当时还想着，不管怎么样同我一起长大的人珍珠还在。结果在最后一天晚上，她也走了。”
“万箭穿心，应当是很疼的吧。”
沈端和的回忆似乎是在此时告以了段落，可是鲁启宸的眉头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前世的话，你为何不在此时杀我？我是你的仇人，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鲁启宸隐在宽大衣袍之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像是在恐惧着沈端和的答案一样。
谁知，沈端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想杀。你今生没有害死我全家，也没有让我失去所有的一切，所以你和我之间倒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怨。至于前世的事情，那终归是前世。该做的报复，我前世都做了。”
“但是说来也是好笑，大仇得报之后，所有都觉得我应该是春风得意的那一个人，然而只有我自己一人是明白，我已经自己把自己给困死在了里面。前世，我手掌大权，坐在了人人羡慕的高处，但是我却没有一日是将自己放过。我是生生自己把自己熬死了。”
“幸而，我重活一生终于是放下了我心中的那份执念。如今对于我而言，放过你，放过你身边的人，便是放过我自己。”
沈端和说完这话之后，突然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的轻松来。
“果然，有些话说出来，心里便是觉得好受了很多。本来我还想问问你，我沈家世代忠良，从来不多求过什么，你为什么非是要赶尽杀绝。可是现在我反倒是觉得这样的问题没有意思了。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我对答案也是有了几分的猜测。”
说着，沈端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向着殿外走去，一边轻声说道：“鲁启宸，我不同情你的胆小，也不记恨你的毒辣。希望你余生是能想明白点事情，别是再这么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你不是个傻子，不是吗？”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沈端和伸手推开了殿门，外面的阳光就这么毫不犹豫地从外面撒了进来，浩浩荡荡的，仿佛是要将所有的阴霾都清理个干净。鲁启宸看着外面的阳光不禁是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