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和说完那些话后,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看上去是想要好好享受一番这难得宁静的夜晚。只是此时寒戒落在沈端和后背上的眼神却是暮然变得深沉了起来,此时的寒戒已经收敛了起来平素里那一副轻浮的模样,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或许是寒戒第一次在外人的眼前露出这么一副样子,乍一看,她此时的神情竟是同楚河筹谋什么事情时的神情有了几分相似。大约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旁人看出她和楚河其实是师出同门。
“我只知道自始皇起,就没有哪个皇帝是不希望自己的江山能够千秋万代,世世永存。恐怕沈姑娘也只是说说嘴罢了吧?毕竟,现在沈家还没有成为皇家。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样,人心可都是会变的。”寒戒的眼睛微微眯起了几分,更是添了几分的凌厉之色。
这番话从寒戒的嘴中一字一句地吐出来,既像是在逼问,又像是挑衅。但凡是换做一个有一点心虚的人,恐怕都是要被问急了,露出点么要是心虚,要么是愤怒的样子来。楚河会的东西,寒戒自然不会全会。可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足以让她能照着楚河的样子学下来点东西了。
而如今这点东西,自然就被寒戒用到了沈端和的身上。可是沈端和却像是一潭沉静的水一样,轻声说道:“这样的愿望有意义吗?”
“不论帝王如何想,朝代终是会更迭。”沈端和继续说道,“能延续千秋万代的王朝或许是有的,只是我不曾知晓。但是有一点我却是明白,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朝代,那他能不断延续的理由也定然不会仅仅是依靠帝王的一个空愿。”
“我只是不希望百姓们在自己的国家,因为朝廷,因为君王而过于苦痛。”
沈端和说完这话之后,没有再给寒戒追问些什么问题的机会。而是直接转过身来,走到了寒戒的身前,低声问道:“事到如今,你也该告诉我,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了吧?而其中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一瞬间,沈端和的身上的气势升腾而起。在短短的一句话的功夫里,她同寒戒之间的身份就完成了互换。沈端和取代了寒戒的位置,成为了去追问、逼问对方的那个人。
寒戒有些不适应地眨了几下眼睛,随即是轻笑了一声,“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家姑娘。方才的那副样子,委实是叫我觉得有些陌生。”
寒戒面上严肃的模样也随之褪去,露出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继续说道:“不过这次沈姑娘也应该是有几分猜测了,这次事情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羌笛。”沈端和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吐出了这个名字来。
寒戒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只不过,这次他虽然是对着沈姑娘动了手,可目的却不是在沈姑娘的身上就是了。”
“你夫君?”沈端和的眉头拧起,试探着问道。
寒戒又是点了头,“是啊。我夫君的身份也算是有几分的特殊。羌笛如今是诚心要和我们对着干了。不论是沈姑娘,还是追宁长公主,都只是无辜受害之人。他始终认为我们欠了他一条人命,可是却不想要承认,这根本是一桩莫须有的事情。”
寒戒说话的语调虽然是轻松的,可是眼底却是渐渐漫出了一股子的哀伤,“有些人生来就是个倔脾气。沈姑娘您说,这想要解释又解释不了,可不就是怨恨越结越深了吗?说来您可能不信,我们之前要好得很,谁都不会想到,我们也会走到今日这步。现在眼看,就是要争得一个你死我亡了。”
沈端和不欲继续追问,只是低声说道:“世事难料。谁也不会知晓未来会怎样。”
寒戒也撑着胳膊站了起来,对着沈端和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说道:“是啊,沈姑娘说得不错,谁也不能知道未来是会怎么样的。今日师兄要我告诉沈姑娘的话,我已经都说完了,我这就走了。沈姑娘好好休息吧,或许不久之后,便又是不得太平了。”
眨眼间,寒戒已经走到了窗边,就在她要翻出窗户的那一瞬间,沈端和突然开口说道:“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解开仇怨。”
就这么一句看似并没有多少诚意的祝福,却是突然让寒戒的笑容沾染上了几分的苦涩,“那便借沈姑娘吉言了。”
说完这句话,寒戒便在几个呼吸之间消失在夜幕之中,速度之快让人甚至都无法反应过来。寒戒一走,珍珠便推门走了进来,她一直守在沈端和的房门外,任寒戒的身法再轻巧都不会绕开她的眼睛。
“小姐,夏城那边说,已经是有五六分的把握了。”珍珠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字条,有些紧张地说道:“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过不下去了,打算去往夏城走一走了。”
沈端和闻言眉头轻挑,询问道:“往夏城?夏城边关苦寒之地,便是真的有人想要谋生路,也不该是往夏城走才对。”沈端和下意识变得警惕了起来,开始暗自思索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圈套,是不是有人想要借着这次的机会将沈家拖下水。
珍珠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税又多了。自从梦泽城一事之后,陛下便沉迷于享乐。这几日说是要听曲子,还非是要说什么与民同乐。最终也不知道那些百官们是怎么商议的,竟是决意在邺城中建个大大的戏台子,要日日夜夜不停的唱戏,说是这才是能显出天家的气度来。”
“可这些台子啊,戏子啊,行头啊,又有哪一样是不用花钱的呢?要是指望着出这个主意的大臣们掏钱,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可国库早已空虚,所以到头来,到头来,这些子银子又是要落在百姓的头上了。”珍珠低声说道,眼中尽是不忍之色。
“珍珠还听说,不少好人家的女儿都被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