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天赐充耳不闻,继续向楼梯上层走,蒋小涵不敢留在原地,跺了跺脚,咬牙跟了上去。
细若蚊蝇的说话声在耳畔响起,蒋小涵重重的打了个哆嗦,刚张嘴,尖叫声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只见阿热徒弟不知何时醒了,一手捂着蒋小涵的嘴巴,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话。
“他说什么?”程天赐问。
“聚阴地……”蒋小涵喃喃道,与程天赐目光相触,登时一个激灵,磕巴道,“他说,卡杜改了降头师布下的阵法,把愈人驱邪的法阵与吸引妖魔的法阵调换了。如果我们上去的话,确实能看到离开的出口,不过在那之前……”
程天赐挑眉。
“在那之前,我们会被法阵吸引来的妖魔撕成碎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爬楼的过程中,她总觉得头顶那一团团黑色的东西中偶尔会露出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注视他们。不过蒋小涵已经麻木了,哪怕心里再恐慌,在得知自己死期将近的时候都没法提起多大的精力去害怕。
她提议过回去再找间屋子躲好,但阿热徒弟,那个自称弈让的青年说,这间酒店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吸引妖魔的法阵,变成妖怪窝只是迟早的事,不管他们躲到哪里,都绝对撑不到天亮。
躲在角落里或许可以苟活几个小时,走上顶楼则能死的痛快一点,蒋小涵年轻貌美,进入社会后一路顺风顺水,绝没想到自己会有做这种选择的一天。
滴答。
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湿气,一抹凉凉的液体滴到蒋小涵的后颈上,她抬手一抹,粘稠的液体带着不详的浓重腥味。程天赐拧开顶层通往顶层的厚重安全门,一股浓烈的血气扑了二人一脸,刺耳如枭叫的笑声从身后响起,蒋小涵僵硬转头,头顶大团大团的黑色向两旁分开,露出一张张惨白扭曲的脸,那些自楼梯上层垂倒下来的黑色物体,原来是一个个倒吊着的‘人’的头发。
紧靠城市中心地铁站的麦当当,与全城人流量最大的星级酒店金双喜隔街相望,24小时营业的风格吸引着各路流浪汉在酷暑的夜晚进来蹭空调。好位子总是早早被占走,陆印戴着耳机坐在面向街口的巨大落地窗前,联排的单座位置被他一人独占,捆仙绳系在陆印手腕上,绳结随他滑动屏幕而轻轻晃荡。
“这么重的黑气,哪窝妖精想不开,跑到人堆里修盘丝洞来了?”主界面上,捆仙绳一手叉腰,捏着下巴啧啧有声。
见陆印不理,他朝着屏幕对面摆了摆手,葱白指尖在陆印眼前晃过,“还在看卡池?臭神仙,降妖除魔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吗,那边这么热闹你都不管?回神啦——”
恋恋不舍的关上活动界面,新加入卡池的ssr金蛟剪正在做活动宣传,精美立绘只裁出窄窄的一条,露出一双厌世冷淡的金银异瞳,犹抱琵琶半遮面,神秘又摄人心魄。这就是逼氪啊,陆印一边心动一边感慨,无良的天庭后勤科,把人类那套玩弄玩家心理的手段学到了精髓。
还能怎么办,攒功德值吧。虽然他黑,但是神器谁不爱,攒他个一两百抽,万一呢?
陆印擦了擦嘴巴,“嘶……嗯?”
捆仙绳露出一副目不忍睹的表情,扶额,“拜托,你好歹也是法宝的老祖宗,不要见到个神器就一幅馋到流口水的丢人样好吗?”
呵,连续三年黑到活见鬼,面子什么的,不存在的,谁能帮他抽到神器他叫谁爸爸。
陆印无所谓的想,反正先天之炁天生地长,没爸爸。
“汪!汪汪汪!”一窗之隔,泰迪一阵狂吠,隔着窗玻璃把一张毛茸茸的脸压到扁平,控诉的盯着陆印,直看得陆印一敲手,“啊,把它忘了。”
“老子帮你望风,你躲麦当当玩游戏,你还有良心吗?!”麦当当门外,大熊暴走了。
“失误。”陆印丢了半个汉堡过去。
身体自动自发蹦了起来叼住汉堡,被天性占据上风,大熊烦躁的拿jio捯捯耳朵,“红魔出现了,你快点去解决,我家钟琪还等着接我回家呢。”
“……再喊一次你家,我就把你打回畜生道投猪胎。”
“小气鬼!”大熊愤愤。
陆印划开游戏界面中的法宝列表,寥寥几个被点亮的立绘排成一排,他选到其中两张R卡,光芒一闪,叼着长舌一脸菜色的判官笔和阔口方脸的万鸦壶出现在原地,朝陆印一抱拳,化作流光消失在金双喜酒店的方向。
“我们也过去吧,快点快点。”主界面上的捆仙绳搓手。
“不急,还有事做。”法宝选择界面滑动,陆印又是一点——
幽深晦暗的走廊中,程天赐拉着蒋小涵一通狂奔,两人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沉寂,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缀在两人身后,虽然声音很细微,但每一次响起,都像锥在蒋小涵的耳膜上。
心脏狂跳,蒋小涵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鼻涕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我,我不行了呜呜呜,跑不出去的,我们死定了。”
大步走在前面的程天赐充耳不闻,目光不断的在长廊中搜寻,“几年前刚接手家业时,我看过这家酒店的招标方案。”
面对程天赐这没头没尾冒出的一句话,已经被恐惧统治大脑的蒋小涵完全没理解意思,茫然的啊了一声。
“那时年轻,”程天赐一笑,“总被人当做大傻子二世祖,什么没脑子的东西都想投过来打打秋风。”
程天赐脚步一顿,停在一道被几个豪华间卡在中间的小门前,拧动两下把手后一脚踹了上去,巨大的动静吓得蒋小涵一震,“比如有人建酒店,非要把顶楼弄成六芒星,中间拿来给清洁工放墩布,还美其名曰众星邀月。”
门锁被程天赐几下暴力拆卸,蒋小涵清晰的听到一声宝石断裂一般的咔嚓声,寒毛直竖的看向程天赐的腿,却见其像没事人一般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当时把方案毙了,建议他们少给工程师看魔卡少女,没想到他们拿着方案找了另一家投,还真的过了。”
大门洞开,一股浓重的腥风喷了蒋小涵一脸,让她有种精心描绘的厚重眼妆会糊掉黏住眼皮的错觉。门后一副完全不属于人间的画面震撼得蒋小涵目瞪口呆。
红色的细丝密密麻麻爬满整间屋子的表面,仿佛人体血管一般脉脉搏动,原本房间中的清洁用具被杂乱的扔在地上,已经被红色细丝包裹了大半,如同蚕蛹一般纠结在房间正中,裹成一个不规则的球形物。那些细丝发出的浅浅红光将整间房间映亮,程天赐下颌绷紧,看着那球体,深吸一口气,“现在回想,整栋建筑最诡异的地方就是这里,如果弈让认为顶楼有出口,也只会是这里。”
“可是这里,哪像有出口的样子。”蒋小涵浑身发毛,只觉不想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多留。
自从两人踏进这间屋子,门外的脚步声就变得急躁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追了过来,越到近前越凌乱迫切。
程天赐反应最快,将门拽上,门关的一瞬间一只手抢在前面扒住门框,程天赐动作一顿,门又被挡开。
抓住门框的那只手沾着褐色血痕,青筋暴突,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拔河一样,竭力从门后露出头来,充满痛苦的扭曲着,脸庞熟悉,是弈让。
刚刚做出一个口型,就被无数只手攀向头和脸,如同海藻的黑发在门后一闪而过,弈让被拉了回去,只留下门框上一个深深的血手印。
从弈让出现到消失,前后不过1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