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涵是一同跟着慧心去清宁宫谢罪的。
原本她就是戴罪，现在好了，罪加一等，跪倒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她愣是大气也不敢出，看你这慧心将那本经书递上前去，交到太后手里。
太后摸着那本经书，瞧着那上面的墨渍，轻叹一声，“也罢，毁了便毁了，叫人重新仿印一本便是。”
慧心拧眉道：“可这不是德惠法师留给您的……”
“是，这是德惠法师所赠，不过，这只是它的仿本，真正的原书，还在哀家手里。”
听到太后这话，谢清涵舒了一口气。
真不愧是太后娘娘，有先见之明，这么一来，她便不必担心了。
想着，面上也跟着展开笑颜，可下一刻，又听得太后问道：“贵妃经书抄写得如何了？”
慧心垂首道：“尚……尚在练字？”
太后一听，不由得眉毛一扬，“怎么还未开始？”
“……贵妃许久未持笔墨，有些生疏了，这几日便先开始练字，也算是修心去浮。”慧心十分规矩礼貌地回答着，语气温柔得好似一个老母亲，用心良苦。
谢清涵到底还是有些感动，虽然平日里对她百般苛责，可到了太后面前，慧心还是会帮自己说话的。
谁知道这话一说，太后反而来了兴趣，“练的如何，哀家且瞧瞧。”
慧心愣住，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谢清涵，发现谢清涵也在看她，闪烁的眼眸分明写着“求求你了不要把我交出去”。
就算谢清涵不说，慧心也不可能让那样的涂画污了太后的眼，便垂首说道：“此番奴婢走得急，未带娘娘练字。”
没带？
太后有些惊讶地瞥了慧心一眼，抿了抿唇，可到底没说什么，只转头又道：“也罢，贵妃的字迹，哀家虽还未见过，可听得筠儿说起，闺中教养也不甚轻松。这佛经抄写重于修心养性，这字如何，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让谢清涵不必趋于完美，潜心抄写就好了。
谢清涵匍匐在地上，点头道：“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嗯。”太后点了点头，一扬手，“你便先退下吧，哀家和慧心，还有些话要说。”
谢清涵再拜，行了礼退了出去，直到看不见人了，太后才沉下脸去看慧心，“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在哀家这么多年，怎会犯这种错？”
慧心吓得脸一白，猛地跪倒了下去，“太后息怒，不是慧心犯了错，实在是娘娘的笔迹……当真叫不必不敢上呈。”
“噢？拿来哀家看看，莫非这字迹还能吃了哀家不成？”太后显然不信邪。
慧心颤抖着，从袖口掏出一块折叠好的纸，颤颤巍巍地递上前去。
眼见着太后将那纸拆开，目光从纸面上扫过时，脸色登时又沉了几分，吓得慧心又垂下头去，“娘娘的字迹实在入不得眼，奴婢已经尽力在教娘娘练写，可实在是……”
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能趴在那里等着太后发落，可半晌都不见太后有动静，这才缓缓抬头，却见太后反而被气笑了。
慧心又低下头去，“太后，您降罪奴婢吧。”
“呵，倒也是有趣。”太后轻哼一声。
她原本想着贵妃怎么说也是谢家的人，名门闺秀，又是曹秋筠一手带出来的，即使不出彩，也不至于太过不堪，如今看来，她当真是高估了谢清涵了。
慧心瞧着太后那不入骨的笑容，知道太后还气着，便也不敢造次。
太后将那张纸收了起来，递回给慧心，只道：“这些日子，你便先陪着贵妃吧，务必要叮嘱她将佛经抄完。”
“是。”慧心点头退下。
从清宁宫出来，风一吹，慧心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是冷汗涔涔，整个后背几乎被汗水浸湿了。
回到凤仙阁，一踏入大殿，便见谢清涵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慧心姑姑，您坐。”
慧心奇怪地瞥了谢清涵一眼，“怎的？以为这般说话，就能免了抄写佛经？”
“那倒不是。”谢清涵嘻嘻笑着，将边上的糕点端起，送到慧心面前，“姑姑您先吃着，我这就去抄写佛经。”
眼看慧心捏住一块糕点之后，谢清涵便十分主动地绕到书案前继续练字了。
慧心捏着那块糕点，又看了看谢清涵，神情复杂，生怕谢清涵是打什么鬼主意，终究还是将手里的糕点放下。
后面两日，谢清涵依旧跟着慧心练字，这时候好像又到了一个瓶颈期，写出来的字一直没有进步，反而有越写越差的趋势。
慧心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今儿便到这里吧。”
再这样下去，受罚的谢清涵还没感觉，她便要累死了。
谢清涵解脱了一般，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倒在了软垫上，不想起来了。
百合送走了慧心之后，又端着一碗汤羹折回来，瞥了谢清涵一眼，“明明慧心姑姑在带着你写，怎的好像变成了你受累一样？”
“我不受累么？”谢清涵没好气地白了百合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汤羹，喝了起来。
瞧瞧这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这才和慧心相处了几日，便开始为慧心打抱不平了。
可百合也很无奈啊，瞧瞧这满桌子的纸稿，慧心端庄的字体和谢清涵的涂画一对比之下，谁都会觉着慧心用心。
谢清涵好似看出了百合心里的想法，将桌上的纸稿都收拾起来，揉做一团，不给百合瞧。
“这术业有专攻，她会写毛笔字，可我用不惯毛笔，写出来的字自然就不好看了。”她不高兴地嘟囔着。
从小到大，握毛笔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儿要突然一蹴而就，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
“那娘娘适合什么笔？”
这话倒是一语点醒谢清涵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笑道：“你去给我找几块木头，和一把刀子来。”
百合一听，脑海里陡然奔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谢清涵的手直接怼上百合凑过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