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恢复清明,混沌的光线在一瞬间渐渐变得清晰的那一刻,就是她最后听到林星宸说的那句话的那一瞬间。
他的声音清冽薄凉,就好像是秋末还未结冰的山泉,流动的寒凉,叫人心生寒意。
“涵贵妃失德,即日起降至妃位,先行遣送回宫!”
“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的虫鸣,在耳边不断地振动着她的鼓膜,不停地拉扯她的意识。
最后,她也不知道怎么上的路,怎么回的凤仙阁,只知道她莫名其妙地,好像跌入了一个梦境,梦境之中,她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继续着那三点一线无聊而又重复的工作……
忽然间,她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微微睁了眼睛,转头,便瞧见趴在自己床边哭着的百合。
哭什么呢?
谢清涵莫名其妙地想着。
难道是她回到了现代,百合想她了?
她皱了皱眉,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捏了一下,确定是现实之后,登时又迷惑起来。
她还没回去,应该还在才对。
稍稍侧身,伸手抚了抚百合脸上的泪水,“傻孩子,你哭什么?”
“娘娘……”百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谢清涵,眼泪又是簌簌而下,“你醒了?”
“嗯,睡了一觉。”谢清涵大概回想了一下,她好像是在回宫的马车上睡着的吧,看来,那回到现代生活的场景,应该就是个梦境了。
百合的眼睛依旧闪烁着泪花,“娘娘,您可知道,您这一觉,睡了整整半个月啊。”
谢清涵一愣。
半个月?
有那么夸张么?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许是累了吧。”
说着,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好了,百合,别说话了,我还想再睡会儿。”
百合点头,看着谢清涵那略显倦意的面容,不由得有些神情复杂。
这一觉,谢清涵竟然也就继续睡到了早上,洗漱完吃早饭的时候,看起来依旧没有什么精神。
明明就……睡了那么久了……
谢清涵吃完饭,照例在院子里散步,可这一次,百合是真真切切感觉到她的变化了。
以前她散步赏花,从来不肯好好走路,瞧见院中的花开得艳,总要掐一朵去,可现在……
谢清涵的步伐很小,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若是不仔细看,当真以为她学了多少规矩,真就端庄华贵起来了。
下午,听说皇上回来了,谢清涵换上了一身华服,上了一个浓艳的妆容,却依旧遮不住她的苍白和憔悴,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和灵气,就像是一具精致的空壳,行尸走肉。
萧雅岚早早地就在午门候着了,瞧见谢清涵那宽大的华服下罩着的单薄身躯摇摇欲坠,不免有些不忍,“妹妹若是身子不舒服,便不必出来迎接了。”
谢清涵张了张口,正想说话,下一刻,便听见午门大开的声音,转头望去,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像是奔涌不停的河流,不断地从午门汇入。
萧雅岚急忙摆正好了姿态,微微屈膝,候着皇上尊驾。
谢清涵在福身时,微微抬眸,见得林星宸一身明黄色的朝服,姿态威严,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而他的右手边搂着的,便是笑颜如花的云嫔!
那本来该是她谢清涵的位置!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这样严肃正式的场面迎接林星宸,此时他的每一步,都不是为她而来,他身上的强大气场,一寸一寸地从头顶上压下来,如万钧雷霆。
一股酸楚如潮水一般从心底翻涌了上来,逼的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微微湿润,她生怕旁人看见,因而把头低了许多。
她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本来就不是女主,没有主角光环,她是人人憎恨的大反派,剧中杀青,理所应当。
而林星宸经过她身边时,果然一步都没有停留,直接便揽着云嫔入了内殿。
为迎接林星宸秋猎回来,皇后特意设下晚宴,谢清涵像个木头人似的,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晚上。
现在的她成了透明人,没有人关心,没有去多看一眼。
晚间,听说林星宸召了云嫔去养心殿临幸。
谢清涵躺在床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热泪不停地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枕子上。
……
养心殿。
林星宸还在外间批阅奏折,内里的云嫔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了。
宣德站在边上,一声不敢吭。
自打秋猎回来之后,自家主子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眉宇之间总凝着一团墨色,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想来,是为着贵妃……不,涵妃娘娘的事情了。
他是不相信涵妃娘娘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皇上。
虽然他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可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能想象的出来,皇上心里一定是万分难受的吧……
这么想着,看着林星宸的目光便带着几分同情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分明瞧见林星宸突然眉毛一拧,面庞扭曲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出声,林星宸忍不住一咳,一股鲜血便从口中喷了出来。
鲜红色的血滴一下子喷洒了整个桌面。
宣德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皇上,你、你这是怎么了……”
林星宸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一想到谢清涵,他便觉得胸口发闷。
今日看到她那憔悴的模样,更是难受得紧,同时,脑袋也传来一股子尖锐的疼痛,但只是隐隐的,便没多在意。方才再次想到谢清涵时,那股尖锐的疼痛再一次传来,而且越来越烈,霎那间,一股腥甜便从口中涌了出来。
宣德吓了一跳,“皇、皇上,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转身还没来得及离开呢,却见林星宸优雅地擦干净自己的嘴角,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必了,你要大半夜的过去太医院请人,明日,太后便该担心了。”
“可您……”
“许是这阵子劳累过度了吧。”林星宸靠在背后的软垫上,揉了揉眉心,语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宣德,去倒杯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