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万鬼买凶
瑾瑶2020-04-01 13:585,397

  有些不悦的转了转荆棘,枝条转瞬在手中化作飞烟,符鱼退到苏槿言身边,“干嘛不乘胜追击?”

  “你摸清楚对方底细了吗?”

  吹了个口哨,符鱼权当没有听到。

  “背着。”说罢,孙朔把金鹄甩到他怀中。

  符鱼白了他一眼,扛起昏迷的金鹄。

  看着行尸逐渐退去,苏槿言的视线一直锁定着为首的那只,他似乎也看到了苏槿言,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能够起尸为之所用,估摸是湘西赶尸术才有此能力。

  “孙朔。”苏槿言轻唤了一声。

  孙朔立刻心领神会,解释道:“这招我学过,但这只行尸来历不凡,想要驱动他,来者的修行自然不低。”

  平旦时分,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我去找个地方歇脚,你们照顾金鹄。”

  “臭小子你快点回来啊,一股酒味,我都要闻吐了。”符鱼哀嚎着,放下金鹄,自从看到被泡在酒缸中的女鬼后,他现在一闻到酒味整个人都不好了。

  “咳咳……”苏槿言前脚才走,金鹄便咳了起来,吐出一嘴的酒糟来。

  符鱼连忙摇了摇他的肩膀,“大爷你总算肯醒了。”

  金鹄一抬眸便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一把将他推开,眼瞳收缩,下意识摸过腰际,错金刀却不在身上,“你是谁?!”

  符鱼白了他一眼,“嘭”的一声,又变成了锦鲤的模样,一袭衣衫委地,用鱼鳍戳了戳他额头,“你的救命恩人,说,怎么感谢我。”

  “你……”金鹄惊愕的睁大了星辰般的眼睛,“你把我救出来的?”

  “符鱼。”苏槿言从转角处转出来,唤了一声,看到金鹄醒来,便道:“醒了?”

  金鹄从地上站起来,对苏槿言笑道:“大恩不言谢,回去后我陪你玩遍整个金陵城。”

  “明明是我救的你!”符鱼嚎叫道。

  一摆脱危险两人就如此的不着调,苏槿言无奈摇摇头。

  “说来。”金鹄突然正色道:“宋珩呢?”

  他这么一问,符鱼才想起宋珩此刻还被自己丢弃在罗刹海岛上,“额,不管他,反正丢不了。”

  苏槿言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什么,惊鹤略微出鞘,缓缓朝客栈走去。

  “你还回去,疯了?!”金鹄连忙拉住消瘦的手臂,却被孙朔一刀挡开。

  “啧”了一声,金鹄也来不及问苏槿言哪里收来一只忠犬,只好连忙跟上。

  小镇上根本就没有方才见的客栈,顺着小巷走去,只有一片空地,酒缸都不见了,空空落落的庭院只剩了才浣洗好的白布,随风飘荡。

  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如同幻境般消失不见。

  “奇了怪了……”金鹄喃喃道,抬起手腕闻了一下,酒糟的味道还在,不像是做梦。

  “中元时分,鬼门洞开。”苏槿言随意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块碎片,上面还挂着酒糟。

  金鹄撇了撇嘴,“小暑还没过呢。”

  “若有本事,不必等地官赦罪,亦能使鬼门洞开。”苏槿言仔细看了看,店小二落下的菜刀还散发着缕缕寒光。

  整个小镇都十分宁静,完全没有被昨天夜里的行尸所惊扰,唯独昨夜那个小二不见了踪迹,掌柜只当是贪玩跑去偷懒了,也没有惊动别人。

  客栈的房间里,苏槿言默默将头埋入水中,脖颈侧边的鱼鳃完全打开,暗藏在手肘和脚踝处柔软的鱼鳍也飘浮起来,散发着微蓝的荧光。

  就算躲入了水中,他也能听到隔壁讨论的声音……

  “上面点,你丫的下手轻点行不?”

  “废话怎么这么多,若不是小爷把你从酒缸里拖出来,你早被闷死了。”

  “疼!你还掐我!”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隔壁似乎掐起架来了,苏槿言正待闭上眼睛,耳侧突然响过几不可闻的声音,整个人迅速进入戒备状态,猛然转头,木桶中的水化作冰锥朝来着扑面而去。

  不知什么东西惨叫一声,迅速溜走,苏槿言头皮发麻,迅速披起直裾,指尖刚刚触碰到案几上的惊鹤,一阵恶寒从脊背袭来,猛地转过头来,一张血盆大口已扑面而来。

  “啊!”一声惨叫,惊鹤白光一闪,“噗”利刃刺入血肉之中,惨绿色尸水混着血扑面而来,不等他看清来者何物,它拼命甩头,苏槿言手一松,惊鹤脱手而出,“铮”然一声插入地板,再度回过头时,已经不知跑哪去了。

  四处环绕一圈,整个房间还是一如既往,摆放的东西都没有乱,苏槿言深呼吸几口,还站在水中,直裾漂在水面,随手掬起一捧水将脸上的血洗去,正在此时,门外敲门声响起。

  “咚”的一声,门被破开,金鹄神色凝重的看着地板上一地鲜血,“偷袭?”

  孙朔随后闻声赶来。

  苏槿言点点头,提起衣摆,从木桶中跨出来,四顾了一下,拔出被插入地板的惊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没看清。”

  “这是……”金鹄神色凝重,拾起地上的一物,是一枚小腰牌,玄铁的,上面雕刻着一个骷髅头。

  “万鬼楼……会不会就是那天晚上的人?”金鹄摩挲着上面的骷髅,问道。

  苏槿言眉头微皱,长期在西海厮混,他自然知道万鬼楼是个什么地方——一片常人无法找到的鬼域。

  几人装点好行装,苏槿言指尖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在空中如流烟流转,渐渐变成小篆字样的招魂符,最后一笔合上,招魂符瞬间破裂四散。

  短短一刹那,似乎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但转瞬之间,一眨眼,再睁开,巨大的铁门沉沉的压在面前,约莫有十个壮汉那么高,朱红的色泽已经斑驳剥落,整个铁门上镶嵌着奇形怪状的鬼头与白骷髅,有口吐长舌的无常,牛马头,青脸鬼面,城墙上点着数只幽绿色的鬼火灯笼。

  “喀嚓”数声响起,巨大的铁锁链随着齿轮的转动缓缓放下桥,搭在护城河上。

  若是罗刹海岛上的罗刹海市是西海中的金陵城,纸醉金迷奢华之处,那钟山的万鬼楼便是买凶杀人,斗殴酗酒之地。

  苏槿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一踏上铁桥,往下一看,无数恶鬼在护城河中挣扎攀爬,但不超过几步,便又被其他恶鬼拉着脚拖下去,如此反复。

  城门缓缓打开,整个鬼域熙熙攘攘,万鬼楼矗立于钟山烛九阴宫宇旧址,若论宏大,自然稍逊金乌阁,但其胜在高险,背倚钟山悬崖峭壁,整个楼阁重重叠叠了不知多少楼,几乎直入云霄,整个阁楼都是乌黑色,巨大的铁链静静锁着屋檐,由于万鬼楼离骊山不远,中午出发,晚上便到了,夜色下,整个阁楼都昏昏沉沉的,只有一两盏冷冷的灯笼照明。

  一入夜,万鬼楼瞬间热闹起来,各方鬼魂,行尸,步履蹒跚而来。

  “咚咚”的巨响从背后响起,所有人不由侧目,一具巨大的行尸领头,其余小喽啰扛舆而行,脚不着地,幽蓝的鬼火在狂风中飘荡,舆上的银色招魂铃叮当作响,风不断吹起血红色的帷幔,又再度落下,终究无法窥探全貌。

  “这是……”符鱼才说出两个字,便被苏槿言捂住嘴巴,“嘘。”

  舆渐渐近了,投射下一片阴影,苏槿言眉头紧锁,领头的行尸不是他人,正是那个印有蜀王烙印的,他似乎也看到了他,低着头,嘴唇几乎抿直成一条直线。

  正出神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美人。”

  宋珩低低唤了一声,一把将苏槿言的头按入阴影。

  “松开小公子。”孙朔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宋珩后背。

  苏槿言一个踉跄,险些撞入宋珩怀中,手一撑,硬生生拉开自己和宋珩的距离。

  “噫,你们师徒两,还真是……”金鹄抄着手,啧啧称奇,现在他才将宋珩对苏槿言的称呼听的真切。

  苏槿言耳根子几乎不可察觉的一红,余光扫过,舆已行过去,一把推开宋珩,“你怎么找来的?”

  宋珩无不自夸的道:“我自有神通。”

  见人都到齐了,苏槿言调转过头,将帽檐压低,“走。”

  随着长队进入楼阁,金鹄递上骷髅腰牌,一个画着绿色娥眉,头上生着两个尖角小鬼轻轻一鞠躬,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万鬼楼是做什么用的啊?”符鱼小声问了一句。

  “相当于金乌阁的拍卖行。”金鹄回答了一声,四处望着。

  除了拍卖宝物,还拍卖雇佣杀人凶手,今天来暗杀的刺客,应该是从万鬼楼买的凶,看来对方是见宋珩不在,一天就发动两次突袭,看来是不知道苏槿言实力,在观望之中伺机而动,因为符鱼出手让对方有所顾忌,才选择买凶杀人。

  不一会儿便有小鬼前来引路,将三人带上雅间,倒上茶便走了。

  从雅间的玻璃便可以看见外面的全貌,拍卖早就进行的白热化了,不一时,侍女捧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刀来,对着众人微微一礼。

  “小爷的错金刀!”金鹄险些掀桌子,一双星辰似的眸子里盛满了怒火。

  “噗。”宋珩几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立刻惹来金鹄的怒视。

  “拍下来不?”符鱼问道。

  “小爷的东西凭什么还要小爷给钱?!”金鹄转身便准备去和那人论理。

  苏槿言一把拦住他,“你现在去抢,可就见不到幕后主使了。”

  金鹄跺了跺脚,忿忿的坐定,不一时,错金刀被他拍下,拍卖会不一时便结束了。

  “三位,这边。”小鬼恭恭敬敬的在前引路,不一时便步入了一间雅间,那小鬼轻轻将错金刀放入锦盒,递给他们。

  金鹄一把躲过,“唰”的一声,错金刀直指她额头,“卖主是谁?”

  “这,奴婢不知,百鬼楼是不能泄漏这些消息的。”小鬼怯生生的道。

  “阁下何苦为难他们?万鬼楼的规矩,不问来者,不追原由,你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门口响起爽朗的笑声,一人推开房门,道,“好久不见,子璞。”

  宋珩半抬起眼眸,将苏槿言掩到身后,“何事?”

  见宋珩这番反映,孙朔也不由握住了暗藏的刀柄。

  “还能何事?听说你在这万鬼楼中,找你叙叙旧罢了,这位是金家的小公子罢,这位公子是?”那人看了看金鹄,又看了看被宋珩护在身后的苏槿言。

  “我徒儿。”宋珩几乎将来者的视线都格挡了下来。

  符鱼小心翼翼的俯在金鹄耳边问道:“这谁啊?”

  “梓若,宋珩故交,和金家有些关系,白泽好像很讨厌他,说他有些心术不正。”金鹄小声回答道,他离梓若不过咫尺之遥,就算声音压的再小,也无济于事。

  梓若似乎没有听到金鹄和符鱼的小话,嘴角勾起一丝笑来,“子璞,看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经历和很多趣事,若不介意,能否与我一谈?”

  “我介意。”宋珩似乎不准备给他留回话的余地。

  梓若可谓峨冠博带,一身浅褐色上襦,很有三径之风,眉眼上挑,颇有世外之姿,但多看两眼又觉得是个心术不正的伪君子,乍一看看上去,苏槿言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说着,一个人走进雅间,金发碧眼的鲛人抬起满是鱼鳍的手臂,做了个请的手势,“九殿下,我家主人有请。” 

  若是以前在海国,一个默默无名之辈敢这样闯入雅间,早就身首异处了,但自从游历人世后,苏槿言少不得事事都得谨慎些,“你家主子何人?”

  “九殿下见过就知道了。”他似乎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海国九皇子?子璞,你怎么都不早些告诉我?”说罢,绕到苏槿言面前,“小殿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见过的。”

  “你都不记得我,我如何记得你?”不知是不是和宋珩之流呆久了,苏槿言说话也带了几分刻薄,这人的确眉目熟悉,但他在海国所认识的人可谓是三教九流齐全,如何记得一个除了外貌一无是处之人?何况这人在人世也只能说中上之姿,在海国根本就排不上号。

  “也是,是我失礼了。”梓若很是知趣的没有和苏槿言杠上,“但小殿下变化太大了,我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第一次见时公子才束发之年呢。”

  苏槿言隐约记起自己的门客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一刹那,便发觉不对劲,宋珩和梓若是故交,梓若曾经是自己门客,而才来霁雨峰时,宋珩就十分明确的将目标设定在了他身上。

  而宋珩旧伤复发被他撞见,昏迷后还把他误认成了别人。难不成,当初来拜访宋珩的就是此人?

  “九殿下,请。”那垂首待命的鲛人又轻轻唤了一声,又转身对金鹄等人道,“诸位也可一同前往。”

  衡量了一下,苏槿言随着那鲛人步入阶梯,孙朔紧随其后,金鹄似乎想劝,但叹了一声气,抱着一种舍命陪君子之感跟了上去。

  梓若却并未死心,对宋珩道:“子璞,可否与我叙叙旧?”

  “长话短说。”步出万鬼楼,只剩一片幽幽的磷火,不知何人在吹箫,声音悲怆。

  梓若转过头看了看一片肖森的万鬼楼,“那个九公子不像海国那边说的那样软弱无力,而且他身旁的那只灵兽,修为应该不比你低。”

  “你一边联系海国谋杀我徒儿,一边在这里挑拨离间,说些让人猜疑的话,又一边给我透露这些消息干什么?”宋珩半张脸都没入阴影之中,声音冰冷。

  符鱼的出现确实出乎宋珩意料之外,他也不曾见过符鱼出手,但看他那样子,危急时刻都不急不慢的,大半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谋杀?”梓若低声笑着,摇了摇头,“那是海国内部权力的旋窝,我一个外人,可没有能力参与,他们倒是怂恿过我,但我想了想,他们应该是想要拉拢你的,海国的丞相应该早就来拜访过你了,你不知道?”

  “所以?”梓若这番作为,无非是明哲保身而已。

  “你还是坚持要站在你徒儿那边?”梓若皱了皱眉,问道。

  宋珩百无聊赖的转动着手中的一节枯木枝,棱模两可的“嗯”了一声。

  “你想好了,那人不好对付,被他发现你利用他,很有可能和你反目,何况站在谁那一边不一样?你想要的东西,七皇子那边一样能给。”

  “你给我消息的报酬我早就付了,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宋珩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铁了心要站在苏槿言身边,想了想,总不可能是因为小糯米的缘故。思来想去,可能也是基于赌徒般的直觉吧。

  梓若叹了口气,“那江家的事怎么办?长老近些日子似乎清醒了些,若是有朝一日恢复正常,揭露此事,你可就身败名裂了。而且当今北朝暴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驱兵南下了,到时候金家肯定要领兵抗魏,霁雨峰虽然一直隐逸世外,但你又何去何从?”

  “不劳你操心。”宋珩似乎并不想理会这个故友,淡淡道。

继续阅读:第五章,烛阴白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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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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