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探蒙学馆
雪晚来2020-03-17 11:093,468

  马车沿着来时的路离开皇宫,一路朝晚来客栈驶去。

  夜色中沉睡的永安城,脱去了浮华的外衣,宛如一个含羞带笑的美人,令人心驰神往。

  姜萤忽然之间就没了睡意,看着不远处的蒙学馆,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何不去瞧瞧岑延之在干什么呢?

  说干就干!

  她当即叫停马车,穿街越巷一路小跑至蒙学馆,摸着黑绕到了后门。

  夜里看守不比白日里严,她借着院外的树爬上墙,寻思着效仿司风眠,去趴一趴岑延之的房顶,刚刚站稳便见两个神策军从东面廊后走了出来,当即慌得一脚踩空,直直栽进了院内的树丛之中。

  带刺的叶子划破了她的手臂,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不容易从树丛中脱身,又见一个起夜的小厮从北边奔了过来。

  “怎么这么倒霉!”姜萤抱怨了一句。

  慌不择路之下,拉开最近的一扇木窗,翻身躲了进去,好巧不巧,又摔在一个硬物之上,硌得她没忍住叫了一声。

  这一叫,便惊动了灯下誊写古籍的人。

  “谁?”岑延之掌灯起身,脚步一声一声向窗边逼近。

  姜萤想逃,探头看见窗外的小厮却还没有走远,又缩了回来。

  岑延之借着灯光看清来人,脸色瞬间跨到了地上。

  “姜萤!”

  姜萤抿了抿嘴,本来想笑,看见岑延之的表情却实在笑不出来,悻悻地低了下头。

  “……先生,是我。”

  岑延之的语气冷到谷底:“你来做什么?”

  姜萤谄笑着抬头,心中虚的打颤。

  “……我若说只是路过,先生信吗?”

  岑延之当然不会信这荒唐的鬼话,冷冷“哦”了一声便要出门去叫神策军。

  姜萤见势不对,连忙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先生三思啊!您这一叫全永安都知道咱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我倒没什么,反正是个不入流的野丫头,也不怕人骂我不知廉耻,可先生您是乃永安名师、万世师表,绝不能因为我辱没了一世清誉啊!”

  岑延之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瞪大了眼睛:“你在威胁我?”

  而他不知道的是,更无耻的还在后头。

  就趁着他发问的功夫,姜萤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油灯,冷不丁吹灭了。

  岑延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觉有人绊了他一脚,措手不及就倒了下去。

  “先生!你压着我了!”黑暗之中,姜萤这样叫了一声,顺势又往岑延之怀里钻了一钻。

  这下两个人算是瓷实地叠在了一起,岑延之在上,她在下,堪称完美的姿势,岑延之撑了手要起身,却被她用腿勾了回来。

  “先生,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只要我大喊一声‘非礼’,你的清誉可就真没了!”

  清浅的月光透过门窗洒落,姜萤煞有其事地看着几乎与她脸贴脸的岑延之,眨巴着一双眼睛,却说着厚颜无耻的话。

  “你……”岑延之一时语塞,竟找不出合适的词骂她,一度想要起身,却因姜莹做呼喊状而作罢,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生冤枉!我这回真没想干什么,如今这般都是情势所逼,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洗澡睡觉。”怕岑延之不信,她又补了一句,“真的,我敢以片州商盟的信誉作保!”

  这话倒还真没有骗人,若不是那两个神策军,她不会跌入院中;若没撞见那个起夜的小厮,她也不会闯进书房;若不进书房就不会遇到岑延之,不遇到他便不会出此下策……

  说起来都是命运的安排,由不得人啊!

  岑延之姑且信了她这一回,沉声道:“你先放开我。”

  姜萤却觉得不妥:“不行,我要放开你,你先喊了怎么办?”

  “那你想怎样?”岑延之压低了声音。

  “嗯,我想想……”姜萤眼珠子一转,便心生一计,“有了!你把外衫脱了!”

  “你说什么?”岑延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当下情形已然十分不得体了,再脱衣服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萤威胁道:“快点脱!不然我喊了啊!”。

  “你……”岑延之再次语塞,僵持着不肯脱衣服。

  姜萤张了张嘴:“那我喊了啊!”

  眼见着她真要叫出声,岑延之这才心一横,三两下扯掉了外衫。

  结果刚脱完外衫,又听见她说:“发带也解了!”

  岑延之忍无可忍:“姜萤,你过分了!”

  姜萤得寸进尺:“你解不解?”

  说完再次做呼喊状,引得岑延之不得不从,愤恨地解开了发带,狠狠仍在她的脸上。

  “没想到先生脾气还挺大!”姜萤嗔了一句,拾起脸上的发带,这才松开了腿。

  岑延之得以脱身,后怕似的与姜萤拉开了些距离,就怕她再缠上来。

  姜萤见他这般模样,却更想逗逗他,悠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故意拿着发带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岑延之伸手要抢,却被姜萤轻巧躲开。

  “这可不行,发带是先生轻薄我的证据,还是我拿着比较安心!”她当着岑延之的面将发带塞进了胸口,又说,“不过先生若是真的很想要,可以伸手来拿!”

  “你……”这已经是岑延之一晚上第三次语塞,脸色别提多难看。

  见他如此脸色,姜萤终于有些良心发现,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好了,不闹了,我得走了。”

  说着摸到窗边,想想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又转过头。

  “今日是姜萤无礼,唐突了先生,还请先生莫怪啊!”

  “呵呵……”岑延之以两声冷笑,展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姜萤却是厚着脸皮笑了,还道:“先生既然笑了,那便是不怪罪了!”

  说完熟练地爬上了窗台,正要往下跳,却忽觉心中一恶心,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好不容易止住了恶心,又觉头晕目眩,一下没了力气。

  “先生,救……”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便一头栽下了窗台。

  眼前的一幕着实让身后的岑延之目瞪口呆,刚才还窜上窜下的人,顷刻间说倒就倒,这又是要耍什么花样?

  没完没了的是吧!

  岑延之冷冷瞟了一眼,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若无其事地点燃油灯,回到桌前继续誊写古籍。

  半刻钟过去,地上的人纹丝不动。

  岑延之暗暗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又是半刻钟过去,地上的人还没有动静。

  岑延之抬了抬头,警告她:“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让你走了。”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情形让他有些拿不准了,难不成真没耍花样?

  他蹙眉思忖了一番,拿起灯走了过去。

  用脚碰了碰地上的人:“起来!”

  没有动静。

  又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别演了!”

  还是没有动静。

  他渐渐有些慌了,俯身用手探了鼻息,这一探才知道她真的不是演戏,确实是晕过去了……

  他连忙将人抱到一旁的榻上,又将灯盏移过来仔细瞧了一通,才终于看见了衣袖上的血迹。

  血迹是从里面浸出来的,料想伤口在胳膊上。

  卷起衣袖,只见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并不平整,像是被枝条划伤的,伤口早已止住了血,但红肿不堪,周围还有大片的红疹。

  “火麻草!”岑延之心中一惊。

  那本是他种在墙边防贼的,没成想却让姜萤中了招,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弄清了病灶,他当即找来了草药和药罐,麻利地生了火煎药,火麻草毒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轻则让人染上荨麻疹,重则取人性命。

  姜萤随时屡次挑衅于他,但他还不至于因此见死不救。

  因不想惊动府中其他人,岑延之只能自己守着药炉,苦涩的药气弥漫在整个屋子,令他频频皱眉。

  榻上的人倒是昏的彻底,紧闭着一双眼,犹如死了一般。

  不过睡死过去的姜萤,着实要比醒着的时候顺眼许多,不说不笑更不会鬼话连篇,乍一看还有一丝恬静的味道。

  岑延之意识到自己产生了如此离谱的念头,猛地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跳跃的火光,再不敢将目光往塌上移了。

  药熬好的时候,已是下半夜了。

  他给姜萤喂完药,本想就此放任她不管,走到门口却还是折回来,脱了外衫盖在她身上,离开时又故意没有锁门,怕她醒了要走,却没力气爬窗,被困在里面。

  然而事实证明,他委实多虑了。

  他刚离开书房,姜萤便睁开了眼,生龙活虎地下了塌,端起药碗轻轻一嗅,便猜出了所用的药材。

  论下毒,实在没人比她姜萤更拿手了,区区火麻草还真不至于让她中招,况且她早在跌落草丛之时,便已吸出了毒血,根本不可能中毒。

  之所以忽然装晕,不过是瞥见了书架上的画筒。

  若她没有记错,那里边装着的是闻太也的字作,岑延之曾要归还给她,被她拒绝了。

  就着微弱的烛光,她打开了画筒,将里面的宣纸一幅幅铺开。

  “忆凉州,旧人故,独步寻花……”她不自觉跟着念出了声,念着念着又忽而笑道,“这都是谁教的不如流的江湖艳词,肯定不是岑延之那个小正经吧!哈哈……”

  笑着笑着又倏地笑不出来了,举着宣纸的手有稍稍的颤抖。

  果然还是看不得这些东西啊!

  她暗自感叹了一声,将宣纸原封不动地装回了画筒之中。

  又小心放回原位,吹灭灯盏,离开了蒙学馆。

继续阅读:第七章 琉璃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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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闻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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