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衣杀手
雪晚来2020-03-21 14:313,575

  从无字轩回来之后,姜萤整整颓了三日。

  倒不是真的颓,不过装装样子给圣上看罢了,也算服个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陈芸芸来客栈看她,说起前两天夜里,城南驿馆死了个人。

  姜萤一愣:“什么人?”

  “驿馆的驿差,常年往返沧州、永安两地。”陈芸芸说着默了一默,“就死在司风眠来找你的那天夜里。”

  姜萤闻言暗暗咽了口水,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烧饼。

  怪不得那天司风眠行色匆匆,手里还拿着剑,想来定然脱不了干系!

  遂问:“可查出些什么?”

  陈芸芸摇了摇头:“他出手干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让姜萤十分泄气,也倍感自责,若她没有拿出那个木簪,怕是也没人会去查驿馆,那驿差便也不会死了。

  遂又问:“那驿差可还有什么家人?”

  陈芸芸似乎早知道她会问起此事,颔了颔首说:“有个刚满十三的女儿,叫小知,我已经安排到教坊了。”

  “你倒是了解我。”姜萤欣慰地笑了一笑,脑中依然想着驿差的事,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低了低头说,“还是带我去看看她吧!”

  陈芸芸当即劝阻,唯恐如此行事会引起皇后的不满。

  姜萤却执意去了华清教坊,并以挑选舞姬的名义召集了所有人。

  在一众嬉闹的女孩最后,姜萤看到了小知。

  她穿着最普通的粗麻布裙,瑟缩在角落里,或是因为害怕,也或是因为脸上还挂着泪痕,深深地将头埋在胸前,犹如一只独自舔着伤口的小兽。

  “她做不了舞姬。”众人散去之后,姜莹对陈芸芸如是说。

  陈芸芸闻言心下一沉,转头又听见姜萤说:“将她送去晚来客栈吧!”

  “不行!太冒险了!”陈芸芸并不赞同这个作法。

  本来教坊她都是不赞成来的,来了也就算了,竟还要将小知带回去,这简直就是等同于正面和皇后作对。

  但姜萤却早已下定了决心。

  不能阻止无辜的人死去,至少要护活着的人周全,若是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做到,那么她所作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见此情形,陈芸芸忍不住问她:“难道你忘了来永安是要做什么吗?”

  她当然记得,是为求一个真相,可为什么要求真相呢?

  是为了公道。

  可若是连她自己也没办法做到公道,那么又有什么资格问别人讨要公道呢!

  她看着陈芸芸,微微叹了口气。

  “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剩下的交给你决定,你若真的觉得她该留在这里,那你便让她留在这里吧!”

  说罢她便离开了华清教坊,抱着肩走在人来人往的东市大街上。

  东市的繁华,连夜晚都不曾停歇半刻,她淹没在喧闹之中,却只觉得更加孤独,不知不觉便走入了偏巷之中。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黑衣人拦路而立,手上的匕首闪着寒光。

  “你就是片商少盟主?”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片什么商,更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就是隔壁酒楼的侍从!”姜萤说着慢慢往后退去,退着退着猛地转身跑了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她一边跑一边大喊,心中十分后悔出门时没带上阿咸。

  “还说你不是姜萤!”黑衣人高喝一声,飞身将去路死死堵牢。

  姜萤见势不对,转了头又朝另一个方向跑起来,一边跑一边高呼救命,奈何巷子偏离主道太远,根本没有行人,路边连灯笼也没有几盏。

  “叫你跑!”黑衣人凌空一跃,袖口飞出两枚暗器,朝着姜萤袭去。

  姜萤侧身躲过一枚,却见另一枚直直朝着眉心袭来,吓得当场闭上了眼。

  “没想到就这么交代了!还真是没劲!”闭上眼之前,她不甘心地想。

  就在这时,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突兀地传入她的耳中,她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挡在身前的岑延之。

  他一袭浅蓝长袍,持剑立在浅白的月光之下,一剑挑飞了暗器。

  “走!”不等她惊呼,岑延之拉着她闪进了另一条巷子。

  黑衣人飞身追上来:“别想跑!”

  三人在暗巷之中展开了追逐,黑衣人穷追不舍,一直追了四五条巷子,眼见着要追进主道,这才不甘心地停住了脚,转身隐入了深深夜色之中。

  姜萤见状停下身,撑着膝盖喘着粗气,不解地问岑延之。

  “干嘛要跑啊?你不是有剑吗?跟他打啊!”

  岑延之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脸”

  姜萤这才有所顿悟,原来他一直背对着黑衣人,竟还有这一番用意,还真是小瞧他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巧,她被人追杀,他刚好就在旁边?

  遂问:“先生,寻乌巷可是出了名的烟花柳巷,你在那儿干嘛?”

  一句话问得岑延之当场冷了脸,好心救她竟这般不知好歹,但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

  “从你出晚来客栈,我就一直跟着你。”

  “跟着我?”姜萤又是一愣,“不是说好不再见吗?你跟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先生是舍不得我,后悔了?”

  “你……”岑延之强行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冷冷别过头去,“找你有正事。”

  “正事?”姜萤稍微顺了顺气,笑言,“莫不是圣上又要赐婚了?”

  岑延之一听到“赐婚”两个字就头疼,狠狠白了她一眼。

  “太也落水之前的一天,曾与我见过一面。”

  一听到闻太也的名字,姜萤倏地收起了笑,直起身来。

  岑延之看了她一眼,示意到树后的背光处说话,想来是怕被不远处主道上的行人瞥见。

  姜萤愣了一楞,将信将疑地跟着走了进去。

  看这情形,岑延之是要帮她?

  但细想之下却觉得不太合理。

  圣上没发话之前,他可没这么积极,圣上发了话,他反倒是主动起来了,莫不是跟她一样,就爱跟人唱反调?

  二人隐在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姜萤率先开了口,问:“太也与你说了什么吗?”

  岑延之默了一默:“也没说什么,都是些寻常的话,但如今想起来,有几句话很不对劲。”

  足足两年过去了,岑延之对那日的情景,却是一个细节都不敢忘。

  那一日,闻太也是从后院的狗洞爬进蒙学馆的,身上穿的是家仆的衣服,很显然是偷溜出府的。

  而在岑延之的记忆之中,闻太也从来不是个顽劣的孩子,甚至懂事得超越了他的年纪,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也绝不会做出任何荒唐的事。

  但他那日却开玩笑似的说:“一直只知道不能忤逆长辈,却不知道忤逆也颇有乐趣。”

  当时他这样说,岑延之只以为他是在府中受了什么委屈,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他临走前的一番话,如今想想却十分令人回味。

  那时他本已经半个身子爬进了狗洞,却又忽然退了回来,眼神还透着些苦恼。

  他问:“先生,究竟何为善,又何为恶?做善的便是善人,做恶的便是恶人吗?那若善人作恶,坏人做善呢?”

  可他虽问了这个问题,却似乎又并不想知道答案。

  不等岑延之解答,便又钻着狗洞出了墙,隔着墙还不忘行了别礼,全然恢复了平日乖巧的模样。

  可就在问完这个问题的第二天,岑延之便听闻了他溺水而亡的消息。

  也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件事说出来,但当时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闻太也之死的真相,大家都只想着借此攀咬,排除异己。

  就连负责查案的大理寺,也都成了牵线木偶,只取有利的证词,所有不利的线索,全部就地掩藏,掩藏不了的甚至不惜销毁。

  与其说当年的事是彻查一个孩子的死,不如说是一群猛兽的厮杀。

  “先生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就不怕我也是头猛兽吗?”姜萤的脸隐在黑暗之中辨不清神色,唯有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岑延之冷哼一声:“你若真是野兽,就不会沦落至此。”

  还真是一针见血啊!姜萤暗暗笑了一笑。

  “看来先生这是铁了心要上我的贼船咯?”

  岑延之觉得她用词粗俗不堪,且不甚贴切,遂没有回答。

  姜萤却一下凑到他身前,咋咋呼呼地说:“那咱们可要把话说清楚了,这可不是我祸害的先生,而是先生自愿被我祸害的啊!”

  说完又再三确定了好几遍,就怕岑延之不反悔似的。

  岑延之这才忍不住反唇相讥:“是不是自愿有何关系?反正迟早都要被你祸害!”

  姜萤闻言一笑:“哦?是吗?先生竟然有这番觉悟,不愧是永安名师、万世师表啊!”

  说着往后仰了仰身子,眼光无意间扫到岑延之手中的剑,猛然又想起一事。

  “先生既然会武功,为何那晚还被我绊倒了?”

  一句话让场面陷入了尴尬。

  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有点难以启齿,岑延之当时确实是故意的,为的是试探她究竟会不会武功。

  现在想想,还真是个下下之策!

  可转念一想,自从他遇见姜萤,什么时候又有体统了?

  哪回不是闹得不堪回首!

  如今再来说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实在太虚伪,不如就诚实一回,大大方方地坦诚相待,也算光明磊落了!

  “对,我就是故意的。”他一梗脖子,说得理直气壮。

  “这么横吗?”姜萤顿时目瞪口呆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任人宰割的岑延之吗?怕不是被人下蛊了吧!

  却没想到她的惊讶,反而让岑延之莫名有些成就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果然就像闻太也说的,规矩太久了,偶尔叛逆一下也是乐趣十足。

  他在心里如此说服了自己。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 西州公主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永安闻花录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