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默默无言的陪伴,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慰。
云无心陪着沐秋坐在树下,看着星光渐渐弥漫着夜空,看着九曲河水映着柔柔的月色。
夜风渐渐变冷,云无心脱下侯爷华袍,披在沐秋的肩头。
凄婉的眼泪渐渐凝结,沐秋从怀里摸出无双至尊,还到云无心的手里,“你来了,就不需要无双至尊保护我了。”
云无心看着无双至尊,深深的叹了一口凉薄之气,“我原本以为这支短剑能保护你,却没想到你用来两肋插刀。”
“也许都怪名字的寓意不吉利吧。”沐秋轻轻蹙着眉头,难得见到一丝调皮的笑容,“短剑,短见。”
苦笑之后,沐秋看着云无心的眼睛,就如初见一样,这是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云无心,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再自寻短见了,生命如此珍贵,死也要死得像九公主一样壮烈!”
云无心轻轻一笑,又将无双至尊还到沐秋手里,“既然有了这句承诺,我就不再担心无双至尊在你手里了。”
无双至尊重新回到手中,沐秋有点不知所措,微微叹息如兰,“放在我这里,就是寻常的短剑,放在你那里,才是无双至尊。”
云无心月眸闪亮,薄唇微扬,“风沐秋,可以给我煮一壶酒吗?”
夜深,风凉。
两人漫步回府宅的时候,也许已经过了夜半。
沐秋用梨汁煮了甜酒,准备了两碟零食,就在月光下,石桌旁。
云无心饮了半盅酒,沁甜入喉,酒香清亮,让人放下忧伤。
“风沐秋,我不是贪杯之人,却舍不得放下你煮的酒。”云无心看着沐秋,目色烫人,唇角悠悠,“破阵之日,让我烂醉一场,好吗?”
沐秋躲着云无心的灼灼目光,深深低着爬满红霞的眉梢,柔柔的请命,“在边城的日子里,我已熟记兵法阵图,如果辽军只许一人观阵,我想去。”
云无心饮了酒,又自斟一杯,望着月色,目光微微凝出寒意,“在观阵之前,我们先要去一个地方。”
沐秋抬起眼眸,实在有点不明白,如今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观阵更重要?
云无心眉目悠悠,饮酒望月,“胡不晏私吞了许多军资,如今已被我搜出来了,数额之巨,连我也震惊。”
沐秋苦涩的轻轻一笑,实在想象不出来,能让文武俊侯也震惊的数字,究竟会是多少?
“这些钱如果用来招兵买马,至少能招募一万骑兵。”云无心饮了一盅甜酒,轻轻扬起眉梢,“边城正是用兵之际,我却打算将这些钱送出去。”
沐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送出去?”
“送出去。”云无心深深点头,看着沐秋深深一笑,“你陪我一起送出去。”
星月之下,云无心悄悄对沐秋说了一个计划。
沐秋起初蹙紧眉头,随后点亮星眸,最后充满期待,“真的可以吗?”
在说计划的同时,云无心不知不觉的已经喝尽了一壶甜酒,随后抹一抹眉头,“风沐秋,我困了。”
今夜,沐秋在寝房里不能安睡,因为云无心就躺在窗外的夜色下。
公主的府宅里有许多小院子,每间小院子里都有几间房,云无心却偏偏搬了一条长椅,睡在沐秋的窗外。
幽夜深深,孤男寡女只隔着一扇窗,静得能听到窗外的呼吸声,这可让人怎么脱鞋子安睡呀?
从今天开始,云无心和沐秋再也没有离开过府宅,每天夜里云无心都睡在沐秋的窗外。
清晨的时候,吃一碗简单的素汤面,中午的时候,侍卫从集市上送进来什么沐秋就做一些什么,晚上煮一壶甜酒,配一点水果和零食,在柔柔月光下说一说闲话。
如此安稳的生活,真希望永远也不要变化,可是七天以后,云无心的计划已经准备妥当了。
今天清晨,云无心一身锦衣华服,携着一身新装的沐秋,带着一支庞大的队伍,来到码头边,踏上了几条巨大而又奢华的官船。
官船破浪前行,驶入茫茫大海,从清晨游到黄昏,终于见到遥遥远方有连成山丘的岛屿。
这片岛屿叫做鹿岛,是海战时的兵家必争之地。
边城监军孟非虞,就是在九公主和九驸马殉国之后,将十之七八的边军带进了鹿岛。
表面上说是得到了密报,辽国摆阵打边城只是佯攻,实则要从海路侵入中原,所以要大军驻守鹿岛,以防偷袭。
这纯属是一派胡言。
辽国人善于骑射,不熟悉海战,怎会从海路上强攻?
实则孟非虞是截了朝廷军饷,自己画岛为王。
官船慢慢驶近岛屿,驻岛兵士立即吹响号角,摆起一字长蛇阵。
船队升起皇朝旗帜,破浪而至,在快要靠岸的时候,守岛先锋一声令下,打出一排冷箭,钉在船头。
小军站在嶙峋的岩石上打着旗语,迎风尖锐嘶喊着:“报字号!”
云无心独立在船头,看到眼前的弓箭冷枪,神情更加孤傲,提起胸膛真气,语气冷漠悠扬:“文武俊侯,登岛勤军。”
勤军,是朝廷能赐给士兵最大的荣耀,说得直白一些,勤军就是皇帝请全军吃酒席。
无论哪个士兵喝过御酒,都足以炫耀一辈子。
云无心随口一句对答,让守岛先锋倒吸一口冷气,号令大内密探,掌握天下生死的文武俊侯,居然来到了鹿岛?
低眉沉思片刻以后,守岛先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立即撤了阵法,拱起双手,遥遥向云无心见礼,高声对答,“请文武俊侯稍候,下官去请孟监军亲自接驾。”
云无心侧目观浪,不理不睬,连冷笑也不肯赏一个,船队立即按照先前计划,将官船也排遣成一字阵法。
船上满载了货物,守岛兵卒们看到了美酒和肥羊。
“卸船!”
云无心一声令下,船队齐齐而动,随行人员立即搭好桥板,先将活羊驱赶下船。
清冷的云无心始终傲立船头,独自观浪,直到监军孟非虞匆匆追到海岸,“下官接驾来迟,万望小侯爷恕罪!”
云无心月眸冰冷,高傲的向下望着孟非虞,唇角一丝冷笑,“风高浪大,我听不清,走到我的船下,重新再说一次。”
船下,船下,那是刺骨海水,文武俊侯果然狂妄至极。
孟非虞低下眉目,隐隐咽下恶气,终究提起官袍,一步一步踏入刺骨的海浪。
到了距离大船百步远时,海水已经吞没胸口了,如果再近一步,就要沉水了,孟非虞将双手拱过头顶,迎风大吼:“下官恭请小侯爷登岛!”
云无心望着在海浪里摇晃的孟非虞,冷冷的一笑,画岛为王的人,能忍辱到这个地步,不辜负为你大费周折,还算值得交手。
云无心任由孟非虞在海浪里受着刺骨之痛,根本不理半句,只命令随从放下舢板,转身回船舱里请出沐秋。
两人顺着绳梯下了大船,乘着小舟路过孟非虞时,看也不看,飘飘上岸。
文武俊侯登岛,理所当然的反客为主,占了监军营帐。
云无心大刀阔马的坐在龙虎案后,将沐秋安排在自己身旁并排坐下,轻轻飘落了命令,“让孟非虞脱了官袍,素衣来见。”
沐秋带来了烹水煮茶的器具,柔柔的烹煮茶香,当第一盏茶飘香的时候,孟非虞进了营帐。
果然很乖巧,只穿了一身素衣。
云无心低眉端起茶盏闻了闻,唇角轻轻冷笑,“孟非虞,我登岛勤军,你却布下阵仗要杀我。”
孟非虞紧紧皱起眉头,苦叹一口气,“小侯爷,敌军当前,不得不防。”
云无心轻轻品茶,言词悠悠,“我已经报出字号,你却在礁石后暗藏杀手。”
孟非虞心里一惊,没想到云无心有好厉害的一双眼,竟然察觉了。
当时布下杀手,还以为文武俊侯是登岛问罪的,索性想鱼死网破,后来看到船队满载美酒肥羊,而且随从人员手里没有兵器,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甘愿踏入冰冷的海浪。
孟非虞低着眉目,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解释时,又听到云无心一声冷笑,“孟非虞,赏你一壶酒。”
抬起头时,见到坐在云无心身旁的纤细姑娘,捧起一只雕工精美的盒子,放到龙虎大案上。
这位姑娘有几分面熟,似乎打过几次照面,孟非虞低头想了又想,猛然警觉,这就是跟着九公主的丫鬟!
那日九公主被锁在城外战死沙场,听说就是这位姑娘独自下城抢回了尸首,此时九公主的贴身丫鬟跟着文武俊侯登岛,这不是太诡异了吗?
孟非虞看着龙虎大案上的雕花盒子,没有接过来,也没有谢礼。
云无心冰眸凝视孟非虞,“这是皇帝赐的御酒,你不谢恩接礼,莫非是怀疑酒里有毒?”
孟非虞果然配得上老奸巨猾四个字,立即有问有答,“下官虽然不才,但是治军严谨,大战在即,全军禁酒,下官以身作则。”
“不错。”云无心点点头,轻轻笑,“你管得了全军,却管不了我。”
云无心看着沐秋,目色里尽是宠溺,“既然这瓶御酒送不出去,就劳烦你煮了给我喝吧。”
沐秋婉儿一笑,轻轻打开盒子,取出一瓶玉壶美酒,立即置在初沸的清水中,隔水烫热。
斟了一盏温酒,立即满堂飘香,云无心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