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是一座小镇,但是在小镇里能被称作半城的人,财富也是不可限量。
此刻摆在沐秋和若郡主眼前的一桌夜宴,足足有十六道菜。
点了十二道菜,人家却送了十六道菜,虽然谈不到出手阔绰,但是一定不小气。
菜色精美,酒也不错,装在玉瓶里,飘着微醺的甜香。
在入席之前,沐秋悄悄问过若郡主,“若兄台,你知道怎么将白食吃出气势吗?”
白吃白喝人家的还要拽出气势来,真是让人无言相对。
若郡主局促不安,轻轻落在椅沿,沐秋落座的时候如此潇洒,风雅的摇着折扇,扬起眉梢看着斟酒的丫鬟,“小妹妹,主人不来陪席,客人难以入筷呀。”
斟酒的丫鬟明明知道沐秋是一位姑娘,可是眼下穿着公子长衫,双眸如星,薄唇如月,实在太过俊俏,不禁多看两眼,瞬间红了眉梢,“小姐,那,婢女去请风小姐?”
风小姐?
沐秋惊诧的望一眼若郡主,若郡主也好奇的追追问丫鬟,“哥哥姓赵,妹妹怎么姓风呢?”
眼前这两个公子,真是一个更比一个细嫩,一个更比一个俊俏,丫鬟望着若郡主也是轻轻红了粉颊,“小姐,我家小姐也姓赵,汝名是风儿,所以我们都随着唤风小姐。”
“原来如此。”沐秋轻轻点头,随后向丫鬟嫣然一笑,“小妹妹,这间屋里的女子太多了,我们想见哥哥。”
“好的,小姐,婢女去请员外公子。”丫鬟有意无意又瞄了沐秋一眼,轻轻忍着羞涩,婷婷出了厅堂。
“秋姐姐,怎么不见赵家妹妹呢?”若郡主有点郁郁的低下头,“男女同席,多少都有一点别扭吧。”
“若儿妹妹,吃驴肉的时候,我们和多少男子同席?”沐秋嫣然一笑,提起酒壶斟了一小杯酒,放在鼻尖闻一闻,“最近和桃花真有缘,前两天刚吃了桃花酥,这壶又是桃香酒,莫非要走桃花运了?”
放下酒盅以后,沐秋看着若郡主,深深点点头,“如果不是走了桃花运,绣球怎会砸中若姑爷?”
“秋姐姐——”
若郡主不依不饶的用折扇轻轻敲了沐秋的腰肢,“那只绣球明明是抛向你的,是你陷害若儿的,现在又拿若儿取乐。”
两位姑娘轻轻说着笑话,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赵半城徐徐而入,尽管眉宇之间依然锁着愁容,还是要勉强的微笑着拱手,“招呼不周,失礼,失礼。”
沐秋和若郡主起身回礼,随后各自落座,沐秋放下手里的折扇,向赵员外轻轻一笑,“刚才听斟酒小妹妹称呼赵员外为员外公子,莫非赵员外还没有婚配?”
轻轻一个问题,问低了赵半城的眉目,苦涩的一笑之后,随着一身微叹,“爹娘早逝,留下我与小妹相依为命,若不能为小妹寻一门好夫家,我有何面目成家?”
“赵家小妹得兄如此,真是令人嫉妒。”
沐秋婉儿一笑,轻轻闻着酒盅,“如果天下的哥哥都如赵员外,哪个女子都希望做妹妹。”
“小姐何必取笑?”
赵半城苦涩的摇摇头,自斟一杯愁酒,“如果我真有小姐说的这么好,方才就不会吃了小妹的闭门羹。”
刚才赵半城没有过来亲自陪席,也许除了碍于男女之别的礼数,还有想去劝说赵小妹,结果已经很清楚了,竟然连门都没有进去。
愁容过后,赵半城举起酒杯敬向两位姑娘,“请饮一杯素酒,卸去旅途风尘。”
两位姑娘以袖遮面,饮了一小盅敬酒,沐秋似乎谈意很浓,指间随意转着酒杯,“赵员外,怎么能赚这么多钱?”
“这些钱财并非赵某之能,是爹娘的恩赐和老天的眷顾。”
赵半城再斟一盅酒,淡淡提起往事,“爹娘生前包下一座荒山植树,离开人间十年后木已成材,恰逢皇城翻修宫殿,这里距离都城只有两天路程,所以木材卖了好价钱。”
原来真的如赵半城所说,这笔横财是爹娘的恩赐和老天的眷顾,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我靠卖木料赚了钱,以后就专做木材生意,一点点攒下这份家业。”
赵半城说完了过往,自谦的笑一笑,“承蒙乡亲们抬举,唤我一声赵半城,其实哪里有这么多钱?”
沐秋深深点头,眉目悠悠,“赵员外发迹之后不忘乡邻,能做下修桥补路的善事,一定能继续享用福报。”
“多谢小姐赐福。”赵半城轻轻点头,匆匆谦让两句,“光顾着说话了,请小姐们用菜。”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沐秋落落大方的举起筷子,先将若郡主眼下的碟子夹满,然后轻轻品尝这桌夜宴。
桌宴上的谈话最随意,沐秋和赵半城扯了许多天南地北,终于将话题引回了赵小妹和齐谨,“赵员外,赵小姐和齐谨是在怎样的机缘下相识?”
“齐谨。”
提到这个名字赵半城就头疼,深深叹息以后,才能提起往事,“齐谨是一个木匠,接到活计以后会到我里来进点木料,三年前我去南省看一批木材,那时齐谨接到一个全套八仙桌的活儿,进木料的时候恰逢小妹去木场看看秋千椅做好了没有,就是这么遇上的。”
“这样偶然遇上,却能赢走赵小姐的芳心?”沐秋轻轻一笑,又为若郡主添满了菜碟,“小木匠要不然就是眉清目秀,要不然就是懂得讨女子欢心。”
“小姐聪明,一猜就中。”赵半城苦涩的笑一笑,轻轻饮尽残酒,“齐谨的长相和手艺都很好,说话也不粗鲁,起初我并不讨厌齐谨,甚至有点喜欢,可是后来相处久了,实在让人失望。”
“失望?”沐秋轻轻念着,好奇的扬起眉梢,“赵员外,先从修桥补路之后发生的事情说起吧?”
话题终于引到这里了,若郡主虽然没有抬起眉目,也柔柔放下筷子细心聆听。
“临村有一座木桥,冬天时被风雪摧跨了,我想着开春以后乡亲们不方便,就在年初的时候出了点钱,修一座新桥。”
赵半城一边提起这件事,一边无奈的摇摇头,“这是为全乡做好事,小妹就让齐谨带着其他工匠去修这座桥,桥修好以后,齐谨向小妹要了一大笔工钱。”
事情听到这里,若郡主微微蹙起眉头,沐秋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又深深点头,“赵员外,年初的时候也是大雪寒天,工匠们很辛苦,结一些工钱也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赵半城再饮一盅愁酒,提起酒壶时反问沐秋一个问题,“聘请别人修一座桥的工钱是五十两,可是齐谨向小妹要了三百两,这过不过分?”
三百两!
以前的若郡主如果听到三百银子,心里不会有一点感觉,可是自从那夜打渔之后,这个数字的确惊诧到了若郡主。
两个姑娘冒着夜雨,摔了两身泥,沐秋的手臂都被渔网勒出道道血痕,才卖了二两银子,齐谨一开口就敢要三百两!
沐秋蓦然一笑,放下筷子甩开折扇,轻轻追问,“赵员外,难道没有对赵小姐提起过,别人修桥只需五十两吗?”
“小姐,我怎么可能不提呢?”
赵半城放下酒壶,皱着眉头,长长一叹,“可是齐谨告诉小妹,所有修桥的人都是雕花木匠,手艺不同价格就不同,三百两已经很便宜了。”
若郡主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的轻轻念了一句,“修桥也不需要雕花,齐谨这样做就是欺负赵小姐不懂修桥。”
沐秋想了想,为若郡主斟满酒盅,又转眸问向赵半城,“赵员外,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吗?”
“齐谨和小妹相识以后,起初经常为小妹雕刻一些钗簪,手镯,小扇之类的小木工,将小妹哄得开心以后,就从小妹的手里赊欠木料。”
若郡主微微蹙着眉目,疑惑的猜测着,“是欠钱不还吗?”
“账面是做平了的。”赵半城无奈的哼笑一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两年多,大多的钱都是小妹为齐谨还的。”
“这真是一个好生意,用裁下来的边角料做一些小玩意儿,换来进木料不花钱。”
沐秋嫣然一笑,轻轻摇着折扇,浅浅品一口桃花酒,“赵员外,你若能招来这么精明的妹夫,说不定能将你的家业更加发扬光大。”
人家愁容满面,沐秋却在说着风凉话,惹得若郡主也斜了沐秋一眼,“赵员外已经够犯难了,你怎么还……真是的。”
“若兄台,你还没做成赵家的姑爷呢,已经开始帮着大舅哥说话了?”
沐秋逗了若郡主一句,随后得意的向着赵半城扬起眉梢,“赵员外,等一会儿用完酒席之后,帮我们安排一间房,被褥都要用新的,准备好洗澡水和茶果点心,多谢了。”
这么理所当然,沐秋已经完全反客为主了,似乎将赵半城当府里的管家使唤,羞臊的若郡主抬不起头,红透了脸,怜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怎么这样呀。”
沐秋的随意放肆,却赚来赵半城轻轻一笑,“承蒙小姐不嫌弃,府里有南省的春茶铁观音,能助小姐们睡个好觉。”
“赵员外,赵小姐的名字里有一个风字,恰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风字。”
沐秋轻巧的扬起眉梢,折扇摇的如此洒脱,“为了这一字之缘,我们会将赵小姐救出泥潭。”
这句话点亮了两个人的眼睛,赵员外瞬间起身,若郡主惊喜的望着沐秋,“秋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若兄台,不是我有办法,而是你有办法。”
沐秋眨眼一笑,红唇悠悠,“既然绣球砸中了若兄台,若兄台就应该娶了赵小姐,只要若兄台娶了赵小姐,就没有齐谨什么事儿了,这叫做天作姻缘。”
这句话飘飘悠悠落下来,若郡主满脸疑惑,赵半城蹙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