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被师兄抓住小辫子了(3)
程饭饭2020-03-23 13:273,486

  她突然觉得不对,一把撩开车帘,巷子尽头的大宅火光冲天,映入了车中。

  她跳下车,来不及去带帷帽,向大宅处跑去。

  宅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西跨院的一个仕子晕在一旁,李三郎脸上都是黑灰,正掐他人中。火烧起来的位置不是墙根的竹林,冬日里砍的竹子攒成了一堆儿,此刻燃起来声势骇人。

  盛大的火势中,哔哔啵啵的爆裂声传来,火光中,一人正在砍竹子,将火势逼近的位置的竹林全部砍倒,防止火舌顺着竹林蔓延到厢房去。

  那人面色被火光笼罩,出剑很快,一排排的竹子齐齐倒下去,有沾了火势的竹子向他砸下去。

  “师兄!小心!”

  夜风送来女子的惊呼声,迟臻循声一望,原来不远处还站着个女子,她就站在着火点不远处,丫鬟几次上前拉她,都被她赶走了。

  牟家二小姐。

  迟臻瞥了她一眼,便去看竹林中的王琅,能被火势挨着上的竹子已经全部斩断,他衣袍袖子衣角被烧着了,将火拍灭他提着剑走出来。

  牟家小姐奔过去,牵住他的袖子,细细察看。

  他低沉着声音道:“无碍,只烧了外衣。”

  牟家小姐嗔道:“自然无碍了,你自己疼自己受着,王公子可坚韧着呢。”

  他微微牵了牵嘴角,觉察到有人窥视,目光带着寒意扫过来。

  迟臻错不开眼,微微低了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他。好在,南城兵马司的火甲人来得很快,没费多久功夫便将余火全部扑灭。

  院墙附近都是烧得焦黑的竹子,风里都是灰烬的味道。

  院子里点起了灯,人就遮不住了。

  牟家小姐一眼就瞧到迟臻,她吃惊地转头去看王琅,低头想着什么。

  火灭了,该到算账的时候了。

  手下的兵士很快查明了情况,来向王琅复命。

  兵士将起火点附近搜到的东西呈上来:一只小釜,几只烧秃了的笔,几片破布片,烧化了的砚台。东西跨院里又搜出了些东西,不同质地的纸,各种磨块,笔头细如发丝的毛笔。

  兵士回禀说,竹堆处的小釜中应该是存了某种油墨,不知是何原因油墨泼洒出来被引燃,造成了火势。

  几个仕子被归拢到一处,瑟瑟站着,听到兵士的话,脸色惨白地对视一眼。

  瞧他们那副心胆俱颤的样子,迟臻心下了然,这火定是与几人有关了。她手心里沁了汗,盯着鞋尖思索:今日的事怕是不好收场。总不能再将事情牵连到五师兄头上,上次为了救她,不知他应承了王琅什么条件。

  这场火有目共睹,遮掩不了,至于起火的因由,怕是更不能细查。

  “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受罚便是。”王仕子甩开要拦住他的几人,一副慷慨赴死的驾驶,上前两步道。

  王琅冷睨他一眼,指头在釜中一捻,放在鼻端闻了闻。

  冷笑一声。

  “你们中可有不识字的?可免于责罚。”

  一旁的兵士以棍跺地,戾声喝着,唬得几人抱臂缩肩,两股战战。

  “既没有,每人杖五十。”他话音一落,便有兵士上前,将几人按倒在地,王仕子犹不服气地辩着,都是他一人的错,油墨是他不小心打翻的,打他自己便好。

  王琅转头向牟二小姐,声音温凉低醇:“此处嘈杂,你且回府安置。”

  木杖落在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仕子疼得哀嚎,有人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

  牟家小姐也觉得不适合待下去,轻声道:“师兄,你也早些回去,明日祖父的寿诞你早些来。”

  王琅点头。

  挨打的哀嚎声刺耳。五棍下去,棍身见了血。王琅像是习以为常,面无表情。

  王仕子挨着打挣扎喊道:“王大人何至于此!明明是我一人疏忽犯错,与他人何干?我等又不是你同年同门,被你……如此酷刑折磨!你……你不过是借着打我等,消解你被仕子们痛骂、被同僚排挤的郁郁罢了。”

  “活该!真是天道好轮回!你袖手旁观师门倾覆,被削了官职下放兵马司,仕子们无不拍手称快!”

  京都中人皆知王玹卿手段狠辣,收拾那些科场舞弊的嫌犯能让人生不如死。虽调任了,酷刑的手段可没落下。

  王仕子料定今日肯定没了活路,豁出去地痛骂。

  “停!”王琅抬手,他目光泠泠如冰泉水,仕子的谩骂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影响。倒是一旁站着的牟二小姐脸上有了激动之色,回护之意明显。

  王琅声音沉沉:“杀人放火并为不赦之罪。《随律·杂律》中载,诸失火者延烧自己房舍,笞五十;延烧官民房屋者,笞八十;致伤人命者,不分亲属凡人,杖一百。你若觉不公,受刑后可去敲登闻鼓。”

  迟臻用力掐着手臂,脸色惨白,这情形像极了两年前贡院前的那一幕。

  “大人,我有话容禀!”迟臻觉得自己脑子混乱,她心里知道此时不该出声,他们不该打吗?今夜风大,若是扑救不及时,很可能这整条街都能烧掉。

  只是,她还有事情没弄清楚,如意阁分明是做的作弊的买卖,怎么会跟迟誉车上关系?大哥一直没有死心,想给祖父翻案吗?如果当真能翻案,祖父如此硬气自负的人,一定不会将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他就是知道此事万种艰难,以他一己之身换一百多名南方仕子,怎么算都划算。迟誉到底想怎么做?她答应过祖父,不让大哥送死。

  再者,她讨厌杖刑。

  “大人!我有话说!”

  她看到牟家小姐停下步子,转身向她望过来,微微叹了口气,便在原地站住了。

  王琅眉眼间又有了暴戾之色,“你也要一起受杖刑?有话打完再说。”

  迟臻扬起下巴:“打完还有气回话吗?”

  王琅眼皮一撩:“你不如劝他们尽力一撑!”

  迟臻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大人,他们几位都是秋闱仕子,读书人本就娇弱,再打下去他们就没命了。科举非关乎一人,他们身后还有父母妻儿,寒窗苦读十几年,倾全家之力供养,能不能考中是学识能力,能不能考,则在大人一念之间。”

  王琅面上似挂了霜,似在极力压制怒气。

  “能不能考,与本官何干?就因为他们是仕子,要秋闱应试,引火之罪便不惩戒?”

  “惩戒的目的是让人不要再犯,打死了一样起不到惩戒的目的。”

  王琅点头,冷声道:“好!你要强出头,便成全你。你与他们一并受罚!”

  话到末尾,已经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有兵丁过来用手中棍子在她肩上一压,迟臻便跪坐在地。

  “师兄,且慢!”牟家小姐莲步款款地走回来。

  两年不见,迟家小姐还是这个样子,也不知说她不自量力好呢,还是滚刀肉好。一个女孩子,痴缠王琅闹得人尽皆知。本以为迟家败落她远走云涧,今生都不会再与师兄有牵扯了,没成想竟又叫她攀缠上了。

  唉,好师妹真是难做。不管师兄心里如何想的,既然凑巧让她赶上,便不能让迟小姐挨了打。她是奉旨监禁在云涧,是私逃出来的吧?那今日之事,便越早结束便越好,免得牵连师兄。他是真的端方君子,必然不会举报自己师父的女儿。

  王琅对着她时,缓和了神色:“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善解人意地劝道:“当众杖责一个女孩子,今后让她如何做人?索性今日的火只烧了竹林,打了几十棍,也算是让他们长了记性。师兄开恩!”

  她扯了扯王琅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师兄不是很想迟家姑娘挨打。

  迟臻亦恭敬地低伏着喃喃:“大人,民女并非强出头。律法有言,若因大意造成他人火患损失,杖五十,故意引火烧自己宅者,杖五十,延误火情扑救,知情不报者杖五十。兵马司的人来得如此迅速,可见他们先前已及时报官;火情并未累及宅邸,只烧了竹林。此几人皆有家室,乃家中骨干,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她双手叠放,额头抵着手背,诚如对待其他官门中人一般恭敬。她意外牟二会求情,现在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起码此事上牟家小姐没有跟她拧着来。

  她从前很是不喜欢这个牟二,皆因京都的人总喜欢拿两人做比较,迟臻自夸颜色好,牟二却并不逊色,且才情的确比她强那么一点点。

  一码归一码,这次的恩情她领了,有机会还给她吧!

  迟臻维持这个姿势片刻,听到头顶清冷的声音:“若有下次,打死不论。”

  撂下话,王琅和牟家小姐离开了。

  迟臻挺直背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庆幸又逃过去一回。

  李三郎疼得龇牙咧嘴,趴在那儿向她拱手:“多谢东家美言,若不然今日就要魂归西去了。”

  迟臻拍了拍裙子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踢踢他的腿,疼得李三郎吱哇乱叫。

  迟臻抱着臂冷冷地盯着他:“你以为王琅会因别人求情罢手?呵!下次你再试试,看看他是不是会打死你!”

  王琅近两年虽有酷吏之名,读书人之间颇有微词,但却也拿不出什么他枉法的证据来,他做事讲究依据,有理便听你三分,不会墨守陈规,也不会徇私情。

  这便是舞弊案后期,他自请审问作弊仕子,圣上会答应的原因。

  迟臻看了看烧得焦黑的竹林,向几人道:“怎样?你们可有断气了的?”

  李三郎苦笑:“暂时未有。多谢指挥使大人手下留情,我只挨了区区二十杖。”

  “我十六杖!”

  “我十七……”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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