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咬定师兄不放松
程饭饭2020-04-04 17:467,089

  车在青石板路上行得有些颠簸。迟臻挑开窗帘的一角,伸手去接一团团的飞絮。

  葱白的指尖捏住一簇细软,正瞧着,两骑快速从她面前奔过。

  头前马上的人穿霜色云纹劲装,腰间犀角带,长眉冷目,不是王琅是谁?

  “璇卿!”她探出头脆生生地喊一声,嗓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王琅回头,只见车窗里探出个脑袋,乌发如云,肤白胜雪,明净清澈的眼睛正瞧着他,弯弯的,满是笑意。

  王琅冷淡的面容上没有半点波澜,见她向自己摇手,蹙了蹙眉,打马走了。

  迟臻吩咐车夫:“不回宅子了,快跟上前面的人。”

  马车速度到底慢了一程,等到了路口,早已不见王琅的影子。迟臻托着腮寻思了片刻,要车夫走先贤祠那条路。

  很快,在一家文社前,她瞧到了王琅的坐骑。

  志趣相同,或者籍贯相同的仕子为了研习时文以求功名,会结成文社。这南屏文社是近两年成立的,因社中考中的仕子较多,颇有号召力,不过两年便聚集了百数名仕子。南屏文社让众多仕子将“昔时故旧”或是“闻其名读其文恨不得见其人”的读书人聚集在一起,在乡试、会试中相互照应,共同进退。

  只是,文社也聚集了很多急功近利之人,为求考中,不求甚解,只一味揣摩考中者的文风答题程式。有名气的文社也时常模拟春闱、秋闱出题给众仕子,由会长亲自修订评判试卷,同时刊印优秀的文章供庸碌之人死记硬背应付考试。

  文社前后门已经被兵士牢牢围住,内中有喧哗打斗声传来。

  迟臻负手上前,被门前的守卫拦下。

  “我与王琅王大人一起的,莫要误事,让开!”她下巴一扬,倨傲之气尽显。

  兵士犹豫了下,放她进去了。

  上了二楼,人极多,情况相当不妙。哭喊声,怒斥声,仕子兵士混在一处,刀光剑影,拳来脚往。有体弱的或糟了踩踏匍匐在地不知生死,或蜷缩墙角面色灰白。血腥味在屋内发酵,刺激着人做奋力一搏。

  厅内沸反盈天,窗口与入口皆被王琅的人守住,仕子犹如困兽,杀红了眼般向外冲撞。

  “王琅来了!落在他手上,我等亦熬不过诏狱酷刑。”

  “坐以待毙,不如拼出去找个说理的!”

  王琅沉着脸,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快步突入将一个身形娇小的公子从人堆里拽出来。对方扁着嘴,缩着肩膀,委屈至极的样子。

  王琅向手下吩咐几句,将在场煽动的几人擒住。

  迟臻上楼没多久,厅内的暴动已尽尾声,仕子们一个都没跑掉,被拿住反绑了堆在一处。

  有人对着王琅破口大骂,骂他以仕子性命作为踏脚石,背叛师门,不仅对自己的同门痛下狠手,更是对天下读书人施加酷刑,折损读书人的脸面,毫无气节。

  有兵士将搜到的集结刊印的册子呈到王琅面前,他沉着脸翻了翻,要人将带头闹事的几个羁押,其余人等现场勘验身份,等待传唤。

  迟臻看了看被王琅拽着的小公子,粉面含嗔,翦水秋瞳,动不动噘嘴喃喃,头上的帽子歪了却不自知,身上的长衫被弄得皱巴巴的。

  觉察到迟臻瞧她,一扬眉,怒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王琅吩咐了几句,用力一拽她,警告:“你老实些!”

  那小公子委屈地哦了一声,低着头,偷眼瞪她。

  王琅把事情交代下去,扯着她便走,突然瞧到门边站着的迟臻,眉头蹙得更紧。

  “你也回去!谁让你跟来的?”话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小公子瞧了瞧王琅,又去看迟臻,不满道:“兄长,你拽疼我了。”

  “疼?平时就是太纵容你,让你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什么地方都敢乱闯!”王琅将她一路牵下楼,毫不怜香惜玉,弄得那小公子小踉跄小跑跟着,龇牙咧嘴地抱怨。

  迟臻心里正琢磨这小公子是什么身份,需要王琅亲自来捉人,就见王琅已经将人推上了马车,朝她走过来了。

  迟臻乖巧地站着,眼睛弯弯地笑看他:“师兄。”

  王琅那双黑湛湛的眼睛盯着她,能看透人心一般,“你也上车!”

  迟臻是坐车来的,她此时便同全然不记得,挑了帘子便坐上去。

  王琅安排善后,两个姑娘便在车内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小公子口气极为不满。

  迟臻瞥她一眼,找了舒服的姿势窝着,“你又是谁?”

  她那闲适的样子让对方有种鸠占鹊巢的气闷,偏偏迟臻还很不见外地伸了个懒腰,给自己多加了个软垫,靠在窗口望着王琅,他负手立着同人讲话,腰间腰带勾出峻拔身形。

  这霜雪之色也很衬他,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师兄真好看啊!

  “谁让你上来的?”对面的小公子已经摘了帽子扔在一边儿,发髻垂下来,随意拢了拢。

  是个很标致的小姑娘,就是性情有些呛口。

  见迟臻不答话,她拿脚蹬了她一下。

  迟臻将腿挪了挪,眯着眼笑看着她,细细地打量。从这跋扈的态度上就看得出,是个金尊玉贵长的小姐。如此蛮横桀骜,本该印象深刻,京中的贵女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位。

  “本郡主问你话咧?谁让你上我的车?”

  迟臻挑了挑眉道:“你官话说得不好,是刚到京都吧?我跟你讲,同其他家的小姐说话,尽量不要带口音,其他的贵女人前不说,背后就会各种学你。”

  芙蓉郡主的脸立马便红了,迟臻又道:“就算你撞见了她们背后挤兑你,也千万不要吵架,就算憋不住,吼一句你们懂个铲铲!对方听了会笑场,没用的。看不惯谁,直接打就是了,趁着你初来乍到,她们觉得你是乡野之地来的还不懂规矩,不跟你一般计较,多打几次,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她靠在窗口,盯着窗外人,补充道:“若你有了喜欢的人呢,更需要好好学学官话,拉近距离。京都的人讲究多,你可以说什么今晚月色撩人,切莫来一句狗日的今天月亮好巴适之类的!”

  她将当年自己跟着祖父进京应付嘲弄的经验,传授给她。

  窗外,有人低咳了一声,提醒她适可而止。

  迟臻撩起帘子,笑眯眯地招呼:“师兄。”王琅骑在马上,投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芙蓉郡主被她笑话口音,心中有气,却听出她的建议的确是出自真心,没有讽刺她。

  她想回敬几句有排面的话,实在都没什么杀伤力,又憋了回去。

  芙蓉郡主这边安静下来,正合迟臻心意,她探头出去跟王琅聊天。

  “师兄,这衣服真衬你,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师兄静若岩松,自在自得,动若秋风,肃杀万里,揽春晖而不耀,负烈阳而不灼,一身诗意千寻瀑,鸢肩公子二十余,丰姿隽爽,萧疏轩举……”

  她话未说完,王琅打马赶到前头去了。

  芙蓉郡主瞠目结舌,这花式吹捧,吹得王琅浑身是宝,全是优点,她不觉得难为情吗?她若是兄长,怕是忍不到此时,早早便跑掉了。

  “你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汗颜!尴尬!

  迟臻笑眯眯道:“信手拈来,你还想继续听吗?”当年她光是收集赞美王琅的话,就集了一本小册子。很多佳句也是从其他小姐送给王琅的花笺上摘抄下来的,过去很多年,京都小姐们给王琅的表白信都是她来处理,她便择当中上佳的摘抄下来,自己留着讨好王琅。

  芙蓉郡主看了看她,又去看帘子外的王琅,狐疑道:“你与我兄长什么关系?”

  迟臻嘴角噙着小弧度,眉眼弯弯,“十分的亲近密切啊!他对我做过,从未对其他姑娘做过的事。”拿戒尺抽手板这种事,她敢说王琅不会用在别人身上。

  芙蓉郡主有些不信:“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难道没听说,兄长在云涧藏了个女人。云涧是王氏根基所在,将她藏在那里,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能有什么意思?你以为她愿意待在云涧?愿意藏着?她是奉旨,被逼得。

  说话间,太傅府邸近在眼前。早有下人回去禀告,说是表小姐被公子给带回来了。

  府中的几个夫人迎到门口,见到芙蓉郡主完好归来,有关怀宽慰的,有数落警告的,老夫人更是唯恐有闪失上下打量,一把搂进怀里。

  迟臻一眼便瞧到了王琅的娘亲,两年不见,她威仪更盛,众人都忙着芙蓉郡主,只有她向马车瞧,迟臻将帘子放了下来。

  有这样厉害的婆婆,不管谁嫁进来,婆媳关系都不好相处呀。

  王琅将人送到,站在台阶处跟诸位长辈回话,不知说到什么,侧身瞥了她一眼,向马车走了过来。

  迟臻以为他有话要说,没想到他掀了帘子坐了上来,两眉蹙着,掩不住的疲惫。

  迟臻没打搅他,回来这一路上,她已经把想套的话都从芙蓉郡主口中套出来了。芙蓉郡主随父进京时,正是迟家败落她远走云涧之时,所以没见过这个姑娘。

  这次南屏文社的事,起因在其领袖人物,刊印书册对比景正十八年会试南北仕子文章,大肆评点,虽未提及舞弊案,却直言所取的一百二十名北地仕子才学不足以高中,暗指朝中官员以各种转荐、独荐方式操纵当年的发榜结果,直言痛骂王琅酷刑逼供,对涉案的南方仕子屈打成招。

  芙蓉郡主常在坊间行走,自负有勇有谋,想为表兄分忧,无意中得知还有这一群这样诋毁表哥的人。她加入南屏文社,想着罗织证据,将这些整日谩骂兄长的举子一网打尽。

  没成想,社内仕子受人挑唆,内部竟然起了争执,有人趁乱将她推出来。听说她是朝廷罗织罪名的走狗,众仕子情绪失控,险些闹出大事来。

  王琅得到消息,迅速让人围住文社,不准任何人走漏消息,没等这些仕子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便压了下来。若是事情捅开了,无异于去揭陈年伤疤,这些仕子被人挑唆做了筏子,绝对不得善终。

  迟臻指头勾着玉佩的穗子,叼着嘴角,目光灼灼地瞧着他。

  “有话就说。”王琅闭着眼睛道。

  迟臻托着腮,琢磨着要如何开口。要委婉些,直来直去在他那里讨不到好处。

  “璇卿啊,”她慢慢把身体向他边儿上移了移,“你还没把嫏嬛的庚帖退还她吧?你把庚帖给她,才两不相干,各自嫁娶啊。”

  王琅视线拂过她的面颊,冷道:“迟誉进京了?”

  迟臻一惊,小心拿捏着表情,心想这都猜得出来?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嫏嬛的庚帖你留着也没用呀。从前你是怕坏了她的名声,现在无妨了。”她软言浅笑。

  王琅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冷眼看着她道:“迟誉没同意我的条件,庚帖不退。”

  她将脸凑过来,扑眨着眼睛:“我哥呢,性子直,脾气爆,不好说话。师兄是真君子,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提苛刻的条件是不是?”

  王琅又将眼睛闭上了,一副不答应条件就没得谈的架势。

  一定是条件踩中了她兄长的自尊心,他放不下面子。行吧!

  迟臻试探道:“若不然,你想要什么,若我能办到的,便替迟誉做了。”

  王琅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当年,是你替迟誉和嫏嬛牵线?”

  其实并不仅仅是牵线,她为了自己的小心思,努力促成兄长与嫏嬛,是硬生生地挖了他的墙角。后来她曾思考过,若是王琅当真对嫏嬛有意,她就作罢了?

  自然不行。帮兄长就是帮自己。

  她盯着他腰间悬着的退了色的荷包,讪笑道:“都说挖来的墙角砌不牢。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师兄你就发发善心,将庚帖退还吧。”

  “那我呢?”王琅问得认真。

  迟臻愣了,他怎么了?

  嗯……账也不是这么个算法对不对?不能说她把嫏嬛撬走,就必须再给他维护是不是?

  竹帘筛下细密的光,落在他身上,他面容在光影中有些瞧不清。

  “庚帖在我手里的确没用。”他淡淡加一句。

  迟臻一扬下巴,生怕他反悔:“好!嫏嬛是我撬走的,要不回来了,你若是不嫌弃,我可以顶一顶这未婚妻的位置呀。”

  见他不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瞧,迟臻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你也无需忍很久,我不坚定,很容易被别人挖走。”

  王琅眼神阴冷,冷嗤一声:“那便试试吧。”

  迟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兄长耗了几年,还轰轰烈烈地打过一架,都没结果,到她这里,王琅简直太好说话了。若说王琅在这件事上挖坑设计她,她是不信的,毕竟综合考量下来,他更吃亏些。

  说了这一阵子话,车已经出了城门,向郊外驶去。天边云断云续,两岸柔风拂杨柳。

  迟臻拨开帘子一瞧,出了城了!马车已经下了官道,怨不得如此颠簸!

  迟臻难以置信地把设置探出窗外去瞧,王琅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刚刚不是答应了让她顶替嫏嬛,做他的青梅竹马掩人耳目的未婚妻吗?这就变卦又要软禁她?上次要拿她去抱清轩的时给她带了极大的心里阴影。

  “师兄,我不想去抱清轩。”她尾音拖得长,有些哀求的味道:“我娘亲犯了错刚被祖父送走时,家里乱成一团,大家忙着安慰哥哥,没人顾得上我。晚上夜枭和野猫叫得慎人,下人们在地砖上洒水,说是半夜井里的东西怕上来抓我,一到夜里我就发抖。后来是兄长发现,把我接去他的院子……别把我关着,我怕。”

  被她水泠泠的眼波看着,王琅告诫她又在用惯常的法子攻略他,为了达成目的她可是不择手段的。

  “不去。”王琅并未察觉他口气温和下来。

  不去就好!得了他承诺,迟臻松了口气,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眯着眼儿瞧着窗外。

  王琅端坐翻书,她歪在位置上哼哼曲,吃吃小食,没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车内很静,风时而掀开帘子,日光洒在她身上。王琅合上书卷,目光贪婪地盯着她的睡颜,只是这么瞧着,他心里仍觉虚空,两年的空落,想要更多,想看她取悦自己,想见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想对她做些事,想听她求饶。迟誉说他别有所图,说他居心不良,他从未否认,也从未在他人面前掩饰居心。

  傻子。端方君子?那是她从不想闯入他内心深处,未见到欲望丛生。

  迟臻这一睡就睡到了停车,有人在她腰上推了推。

  “下来。”

  她有些发懵,努力望了望,辨了许久才发觉此处是小溪山。从前徐寿说,若是他寿元尽了,就在这儿选个地方长眠。

  来这儿做什么?她伸了个懒腰,跟着他向山上走,后面小厮手里提着香烛贡品。

  走了不知多久,映入眼帘一方石碑坟茔。

  宋嘉玉,迟臻觉得名字有些耳熟,突然忆起,这名字似乎属于景正十八年的状元郎?

  坊间传闻,舞弊案案发后,三甲举子先后下了诏狱,宋嘉玉经受酷刑折磨,始终不承认舞弊,最终王琅自请接手审问后,宋嘉玉被拷死在挚友手中。迟臻不知他为何带自己来这儿,既是当初受舞弊案牵连的仕子,她便与王琅一起上了柱香。

  王琅摆好贡品香烛,迟臻跟小厮退到远处等他。他默立碑前,身姿如松柏挺拔,望之便觉有百折不挠的气势。迟臻问赶车的小五:“你家公子与宋公子交好?”

  小五答:“不知。公子每年会来祭扫。”

  “这个宋公子,可是当年的状元郎?”

  “不知。”

  嘁!瞧他那表情便不像是“不知”,这个小厮对她的成见似乎很深!她从前欺负过他?

  王琅在碑前默了一阵,低声道:“这两年她不在京都,今日带她来给你瞧瞧。别看外表机灵慧黠,有些傻。”

  他将酒盏慢慢倒置,酒水倒在碑前。

  “你托付我之事,我已尽我所能,窈娘在牟家一切都好。你知我心意,心里从未有过别人,此生只能是她。”

  山风拂过,松涛如海。迟臻对这个景正十八年的新科状元没有过多了解,印象最深的便是,徐寿说他面对酷刑不折气节,体无完肤下,拒不认罪,不为活命而随意攀咬,最后惨死狱中。临大节而不可夺,是许多仕子对这位新科状元的评价。

  迟臻盯着王琅峻拔的背影,从当中看出了些孤寂哀痛之意。

  “姑娘,你这是……”迟臻回头,发现两个青年挽着个老妇,提着香烛果品正在她身后。

  两人发现墓碑前的人是王琅时,红了眼睛冲过去,踢翻贡品香烛。

  “王琅小人!你还有脸来!”

  “亏我大哥引你为挚友,你为了功名富贵,酷刑将他拷死,天理昭昭,你不怕报应吗?”

  后面的老妇摸索着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撕扯着他嚎啕大哭。

  “你还我孩儿!我们不要什么功名前程,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平安一世。”老妇头发花白,双目已几不见物,浑浊的眼睛里不停流着泪,“嘉玉啊,嘉玉我儿!你冤啊!你识人不清,最后被这样的朋友坑害,你叫娘怎么活啊!”

  两个青年打红了眼,拿起身边的竹杖用力砸在王琅身上。

  他一动不动地面对墓碑站着,就像那些拳头棍棒不是打在他身上。

  迟臻忍了忍,又忍,到底跑过去,拦在他身前,怒道:“亲眼所见尚不可尽信,传言就能当真吗?当日三法司共审,你们凭什么说是他?你亲眼所见?”

  “就算未见,也知是他下令指使。他为了前程诬陷我哥,与那些主审官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荒唐!你说的这些,他根本不在乎!他若是为了前程,就该明哲保身离这桩案子越远越好!”

  青年大怒之下伸手去搡她,被王琅伸出手臂拦住。

  “他品性便是如此,背叛师门,眼见师门灭顶之灾,溜得倒是快。折在他手中的仕子性命,数都数不过来,这的人,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迟臻扁着嘴,想要反驳,无从反驳。她眼中有泪,抬眼望着他。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王琅依旧沉默,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倾身挡在她身前,毫无情绪地盯着墓碑。

  那老妇不停捶打他,声嘶力竭地问:“嘉玉我儿是不是死在你手里?你是他的挚友啊,可有冤枉你?”

  “是我!”

  “你有没有酷刑折磨他,逼他承认他没做的事?”

  “有。”

  王琅不闪不避,承认三人唾骂捶打。

  回程的车上,迟臻置气一般扭着头去看窗外,完全不想理他。

  这是她第二次瞧见他受辱,改投牟阁老不就是为了置身事外不被牵连吗?那他后来为什么又突然自请审案,招天下仕子唾弃?

  王琅脸颊上被那老妇女的指甲抓到,下颌上一条红痕。他瞥了眼气鼓鼓的女孩,将掌中握着的草叶递在唇间,低头吹着。

  迟臻听他吹得断断续续的小调愣了,扁着嘴幽幽地望他一眼,翻了个小白眼。哼!又用这招,她是宽宏大量的人?

  那年元宵佳节,她好容易求动他陪她逛灯会,她在月老庙前一直等到灯会散了都没等到人,她握着盏鲤鱼灯以为他不会来了呢,他带着满身酒气匆匆而来。灯自然是没看成的,迟臻关了门不理他,他就着月光坐在石阶上,于她窗前吹了这首小调,也是断断续续,曲不成调。

  那晚她突然就消气了,后来听说当晚太子府设宴,他太子府的大姐一定要他留下,最终还是给他溜了出来。

继续阅读:三十四章 却把青梅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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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春色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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