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 狱考艰难求生
程饭饭2020-04-22 14:023,049

  入口处传来铁门被开启的声音,一盏更明亮的宫灯在走道内移动着。

  狱卒用长杆挑着灯,呵斥众人肃静,恭敬地为身后两人引路。

  狱卒身后之人,穿着绛紫色便服,身材高大,一张脸绷着有些凶相,正是现任国子学祭酒周大人,他身侧是刚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南城兵马司大狱的执掌者王琅。

  两人身后,还跟着数名随侍,有人挑灯,有人手中端着托盘。

  王琅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大人点点头,边走边打量囚室中的诸位公子,朗声道:“芙蓉郡主招婿,当选贤能才高之人,今日最后一题,诸位可以根据自己选择与擅长来答题。”

  他命人打开托盘上的红漆小匣子,介绍道:“镇北王为了觅得良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今日题目皆有警示劝勉之意。第一个匣中安放的,正是前科会试舞弊证物供春瓶,”

  他话音刚落,又激起仕子们的一片窃窃私语声。

  “肃静!”狱卒厉声道。

  “第二个,是前朝名硕驸马的金腰带。诸位可以选择其一,自拟题目答题。”

  周大人的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囚室中有人问道:“听闻大人当年凭借书信,便揣摩出了主考有舞弊之意。我等今日若写了文章,会不会被扣上想替犯官翻案的帽子,招致牢狱之灾呢?毕竟从行文中摘取断句,罗织成罪,是很容易的。”

  “是啊!这可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放肆!”狱卒辨着声音走到纪无澜囚室门前,用力砸着栅栏震慑道:“不准提任何与考试无关的问题,也不准向考官询问试题的问题,再敢无言乱语,便将你扔去隔壁待到考试结束为止。”

  周大人走到纪无澜的那间囚室,虎着脸瞪他,“既然怕,便选其他的题作答。还是你自认定了解舞弊案的隐情?”

  周大人像是没听到纪无澜的诘问,目光向周围囚室一扫,沉声道:“现在诸位可以答题了。”

  “大人,我有话说!”纪无澜走到栅栏旁道:“这供春瓶,当真是案发时作为证物的那只?”

  周大人又转回他的囚室前停步,“不错。是镇北王向刑部借出来的,的确是行贿证物。你可还有要问的?”

  纪无澜拱手道:“有!我想近观,不知可否?”

  周围的幽暗中又出现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周大人想了想,向身后侍从示意。

  侍从将匣子端过去,连隔壁囚室的公子们都挤在栅栏后探看。

  “此为重要证物,不可触碰。”周大人道。

  一个试图想用手去拿瓶子的人,缩回了手。

  纪无澜站在栅栏后,向身边的公子道:“劳烦兄台帮我取盏灯来!”

  供春瓶为纪家至宝,是因这瓶子的彩釉会根据温度的变化而变化,当瓶中装入烫酒,瓶身的梅花便会绽放,等酒喝光了,又变成枯梅一支。

  坊间传言翰林大儒们各有偏爱,有人爱文墨,有人爱字画,迟魏东对各种瓷器爱不释手,也最终因此招致灭顶之灾。

  侍从并未让纪无澜多看,端着匣子去追前面的主人了。

  一直走到牢房最后一间,周大人确保每个人都听清了考题,这才慢慢折返。

  王琅一路随着,在尽头处,他向囚室内探看,见到迟臻正眉眼带笑地向他招手。

  那欢喜劲儿同她这些年每次见到他时并无不同。

  眼睛弯着,笑得实诚。

  等两人离开后,牢房里的议论声像是浪潮一样涌动着,连狱卒的呵斥都阻止不了。

  隔壁的赵申道:“王璇卿变了许多,眉宇间有沉郁之色,他旁边的人是谁?”

  迟臻没有兴致答题,瞧着豆大的灯火道:“景正十六年会试的副主考之一,周淮。你没见过他?”

  赵申摇头:“我等不过寻常仕子,怎会认识朝中官员?何况是副主考。”

  迟臻用笔端戳了戳灯芯道:“那你当年到底有没有私下拜会过迟魏东?”

  无人应声。

  许久后,隔壁传来他的叹气声:“现在想来,生平所做,最后悔之事也便是这个了。”

  他与江南纪氏的才子纪端是同窗好友,又是同乡,关系自然比旁人近些。

  只是他因家境原因,没有来国子学念书,而是在当地府学。

  进京备考后,偶然的机会得知纪端要去拜访大儒迟魏东,他此前已主持过两次会试,虽当科主考还未确定,能与前主考结识,也是很多读书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纪端相邀后,他便答应了。

  迟魏东并非是在家中接见的两人,那日他从夫子庙回来,巧遇同去进香的两人,便在旁边的茶社坐了坐。

  期间只是聊起故旧之情,并未谈及科考的事情。这也是之后为人诟病的一点,说是迟魏东怕受人监察,行事不轨,故而只敢在府外收了贿赂。

  迟臻瞧他神情,也能猜到些内情。

  狱中不辨昼夜,灯油快烧了半盏时,狱卒开始来收卷子了。

  迟臻随意写了几笔勉强凑数,等交了卷子后,便等着严湘府上的人送饭来。

  饭后狱卒要求囚室灭灯,整个大狱内阴森可怖,迟臻将铃铛勾在门锁上,一夜平顺地过去了。

  夜里还发生过了有公子夜里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吓得哇哇大叫的事。

  梳洗是不能的了,因给够了狱卒钱,迟臻从严府下人那里得个拧干的帕子。

  第二日考算学,也是纪无澜此次需要她协助作弊的。

  迟臻有些头疼,她拿到试卷后问隔壁的赵申,“你当真是探花?”

  “若没有后面的舞弊案牵扯,便是真的了。”他声音低落。

  迟臻拿着卷子过去,从铁栅栏里伸手递给他:“你瞧瞧,这上面的算学题,你可会答?”

  这两年不见天日地被囚着,若不是他心态好,早就疯了。他饱读诗书,自然喜欢展现才华。

  狱中寂寞,能有个解闷的机会,他倒是也不介意瞧一瞧。

  “灯来!”

  迟臻向走道尽头看了看,将灯调亮些给他提了过去。

  “如何?你可能解?”

  赵申自负一笑,目光快速浏览着试题,不答话。

  迟臻将灯撤走,他急道:“这有何难!把灯拿回来!”

  迟臻不仅把灯提了回来,还把笔递了过去,下颌一抬:“你来写!”

  见对方瞧着她并不接笔,她道:“你不是会答吗?磨要干了,快答吧,我帮你提着灯。”

  赵申瞧着她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能答,为何要替你答?”

  迟臻早饭还剩了一碟干果,是她让狱卒给外面的人带话,严府的人专门给她准备的。

  她从掌心里捡出一颗,贝齿在杏仁上咯嘣一咬,很得滋味地点着头,歪着头向他道:“我与迟魏东有莫大的关系,你想一辈子都耗在这南城兵马司的大狱里吗?若是案情真相一日不大白,你便一日在这鬼地方待着?人生有多少好年华经得起如此虚耗?外面没有人等着你回去吗?”

  赵申苦笑:“我在众人心里,已不过是个死人了。”

  迟臻道:“会有人救你出去的。”

  她将果干塞进嘴里,拂了拂手,“你别这么看着我,自然不是靠我自己。你是当年舞弊案的证人,能活着对很多人都有好处。我有有权有势的朋友,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出去的。”

  “除了我,你也没有其他指望不是吗?不如信我一次。”

  赵申低着头枯坐了好一阵,突然抬头道:“墨来!”

  迟臻将笔墨摆在栅栏旁,方便他取用。两年没有握笔,他面上有些激动,胸有成竹运笔如飞,快到晌午时分,卷子已经答好。

  用过了午饭,迟臻眯了一小觉,她的坐垫、抱枕和香炉都是劳烦狱卒带话,让人给捎近来的。

  赵申看了她这文试的排场,有些相信她的话了,她当真应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身在大狱中,没有丝毫不自在,吃睡自如,随遇而安。

  迟臻醒来后,便忙着誊写答案,她字迹秀气,抬笔落笔间自有雍容气度。

  她自己的卷子赵申替她答了,这一份是要传给纪无澜的,只要他拿到答案,她这边的责任便算完成,就等着他将剩下的五封信交过来了。

  题目有些多,她写得手酸,快要收笔时,她松快着手腕,吹了吹纸张。

  在这豆腐块大小的纸上写如此多的字,还是跟王仕子他们一起练出来的。

  走道中响起脚步声,有一星火光向着牢房尽头走来。

继续阅读:五十三章 师兄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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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春色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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