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师兄他失忆了
程饭饭2020-05-01 17:094,625

  盛夏,绿树浓荫长,满院蔷薇香。如意阁众人被围了近一个月后,门前的兵士突然就撤走了。

  登闻鼓案因牵扯到两年前的舞弊案,各地仕子们纷纷上书情愿,要求重查舞弊案。

  各大文社交相呼应,有识之士也在坊间推动民意,希望能重启舞弊案的调查。

  圣人“顺应民意”,先将饱受仕子诟病唾骂的王琅下狱。

  坊间传闻,王琅下了诏狱,受尽酷刑。有人欢喜,有人疑惑,他若是当真有罪,当日怎么敢敲登闻鼓?

  通政司前被他救下来的姑娘又是谁?那女子身世始终未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就像是抹影子,被挡在了王琅身后。

  众人传说迟臻是当年二甲仕子的女儿,这些年忍辱负重,为了给爹爹翻案,舍身给京都贵人做了小妾,暗中收集线索。

  王琅被架在风口浪尖,而那女子反倒是鲜少被人提起。

  迟臻将养了些时日,看起来与寻常无异了。这场由她开启的风波并未平息,关于此事的议论持续了一月,终于被暹罗公主进京的消息给压了下去。

  她白日里按时喝药,吃饭也正常,若有闲情赏赏花,写写字,也能跟倚竹学着绣花。

  只是夜里屋内的灯时常整夜亮着,窗纸上映出的剪影,孤寂、柔弱、不甘。

  月末,法云寺有盛大的法会,往寺里去的车马将山脚下的路都堵了。

  牟二小姐由嬷嬷陪着,跪在偏殿的蒲团上焚香祷告。

  她觉察到旁边的蒲团上也跪了个女子,并未当回事。她敬了香转身时,迟臻正也从蒲团上起身了。

  牟二小姐冷下脸,快走几步出殿,迟臻已经跟了上来。

  “你追着我做什么?京都传言有人敲了登闻鼓,是你吧?”牟二小姐冷冷勾着嘴角:“你当真是狠得下心的,这点我自愧不如,为了给你祖父翻案,你何人不能利用?璇卿怎么会遇上你这种人!”

  牟二小姐满眼的怒火,恨不得剖开眼前女子的心肝看看。

  “你如愿了!开心了?用王璇卿的前途性命,帮你打开了翻案的通道,好手段,好谋略。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为什么你私离云涧的事一直没人追查?你就心安理得地一边享受着他的庇护,一边将他推进地狱中吗?你的心呢?”

  迟臻听她骂着,巴掌的脸上眼睛没了往日神采,她抿了抿唇问:“我打听不出他的近况,你知道是不是?”

  牟二小姐甩开她的手,冷笑道:“你还有脸问?是谁连累他下了诏狱?”

  “他好不好?有没有受刑?”她脖颈低着,声音放得很轻,有几分哀求的味道。

  “他现在如何跟你有什么相干,你若离他远些,他会恢复的更快,就能活得更长久顺遂。”牟二小姐甩了袖子扭身便走。

  迟臻厉声道:“他受伤了是不是?你若不说,我就去太傅府问,总能问到的!”

  牟二小姐脚步一顿,转头剜了她一眼:“我奉劝你不要自讨没趣,璇卿在诏狱中被奸人下毒,好容易救过来了。我今日便是为他上香祈福。”

  此事在坊间传得也是沸沸扬扬。王璇卿下狱不久,圣人有意用他的命消南方仕子的心头火,没成想,刑部还没开始审就出事儿了。王琅吃了狱卒的吃食后,突然口鼻流血昏迷不醒,而那个送餐的狱卒,也失去了踪影,几天后被人发现溺死在护城河里。

  王琅死不足惜,但若是让他就这么被毒死了,便失去了价值,南方仕子们会闹得更凶。

  圣人精神不济,极怒攻心,王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出事,未免太过蹊跷了。他深觉此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两年前,为了维持皇权威严,便是将整个太傅府拔了又如何?

  他头痛难忍,加上皇后与太子说项,便允了医正口中“恐拖不过七八日去”的王琅出狱医治。

  太傅府便请郎中,珍稀药材用了个便,还请了法华寺的主持来做法事。

  坊间三五天便有传闻从太傅府流传出来,璇卿公子不行了,已经回光返照在交代后事,下人已经采买了上好檀木棺椁,就等着装殓了。

  没过几日,口风一变,王公子吃了法华寺主持的丹药,又缓过来了。

  迟臻的心便随着传闻起起伏伏,她捱了数日,在听人说太傅府的人在屏山选了墓地后,终于坐不住了。她觉得唯一能透漏些许消息的便是牟二小姐。

  牟二小姐见她神色空茫,像是失了魂魄,那样子有几分可怜。

  她慢慢走到迟臻身边,叹了口气道:“算我求你,你放过师兄吧!世间好男儿多的很,你不要只坑害他一个了。他现在已经记不得从前的事了,就当做你们从未相识行吗?”

  “不记得……从前的事?”

  迟臻指头用力绞着袖子,脸白得吓人。

  牟二小姐点头,王琅的毒虽然几次凶险,却最终撑过来了,只是醒来后有些不认人,提起从前的事,很多都记不得了。

  迟臻轻轻退了一小步,点点头,“他还在诏狱中可受刑了?现在好些了吗?”

  似是知道问不出结果,她转身向着殿中去了。牟二小姐看着她的背影,风将衣裙掀动,勾出纤细的腰身,她比从前清减了许多。

  圣节前,如意阁众人在大枣树下坐着议事。他们刚刚接完一个委托任务,是帮京都的几个有钱公子哥“府试”过关。

  “府试”是童生试的一种,只有府试通过了,才能取得秀才的资格,才可以去考科举走仕途,对于如意阁来说,这种任务得难度太低了。

  因迟臻一直蔫蔫的,李三郎便安排她在场外应酬,帮进场代考的几人送考。谁想到自法云寺回来后,迟臻就彻底开始摸鱼划水,装都懒得装了。

  明明食盒是给考生带进场内去的,她自己将点心吃了一半,考篮中不是缺了灯盏,就是忘带了笔墨。等众人考试结束出来,本该接他们的马车不见了,大半夜的她才想起来此事,让人去接,众人早已淋成了落汤鸡。

  李三郎布置任务时,她神游天外,或是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咔嚓咔嚓嗑坚果。

  她摸鱼划水躲懒,李三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当真是有些看不下去。

  “姑娘?”李三郎手掌在迟臻面前晃了晃,待她回神问道:“下午的任务你可听清了?”

  迟臻表情懵懂,“嗯?你说完了?”

  严湘拿扇子帮她扇了扇,“你这怎么像是少了一魂一魄似得?下午在曲江楼,要跟客户见个面,八月的乡试要筹备起来了。”

  迟臻愣愣地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无澜暗中观察她,似乎并没什么不妥,温言道:“饭后与我们同去便是,这几日外面热闹的很,你该出去走走了。”

  再过月余,便是圣人六十千秋的整寿,不仅曲江楼边热闹,整个京都都是喜气洋洋。

  外国使臣来朝,来暹罗公主都亲自来京朝拜,异域美人和她的大批侍从让京都人又有了嚼料。

  饭毕,侍从将冰块搬进房内,确保纪无澜在这炎炎夏日住的舒服。

  他提笔正写字,问那人:“可有迟誉的消息?”

  “咱们的人不敢跟他跟的过紧,半个月前就从辽东启程,算算时日再有半月也该到了。”

  纪无澜点头,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供春瓶,谁能想到迟臻就把它埋在了枣树下。众人时常在旁边的石凳上聊天,谁都不会多留意。

  “在辽东,他可见过什么人?”

  “他扮成了投亲的仕子,交友广泛,出手阔绰,见过的人太多,不过都是围着矿监张伦身边的人打转。”

  “当年舞弊案督办的那个张伦?”

  “是。圣人的心腹,这两年在辽东也是作威作福,大肆搜敛钱财供应内库,很得圣上的欢心。”

  纪无澜点点头,天家权利争斗他没兴趣。

  他坚信纪端就是被迟誉给藏起来了,可是他找了两年,半点线索都没有。迟誉这两年也并未与其联系,这便很不寻常,如果他要给迟魏东翻案,替迟家洗脱污名,纪端是重要的证人,他怎会放任两年不理?

  除非,纪端已经不在了。

  他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迟誉做事老道周全,他肯定做了其他布置,那便等他上京。

  如意阁一起出游的机会很少,李三郎的意思是,借着在曲江楼见客户,众人也出来消遣消遣。据说鸿胪寺给暹罗公主安排的馆舍离此处不远,运气好还能瞧见那公主出游。

  严湘和纪无澜有事不参加,其余四人由李三郎赶车向着曲江楼去了。

  楼上雅室内,委托人约好的时辰未到,迟臻坐在窗边嗑瓜子,川流不息的人群与热闹街景,她什么都没看进眼里去。

  前两日迟誉来信,说是不日抵京。自得知王琅下了诏狱的消息后,这一个月多倏忽便过了,期间发生过什么,她又做了什么,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似乎去过太傅府几次,就远远地望着,清醒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街上突然起了小小骚动,有人扬声道:“暹罗公主出游啦!”

  “这外族公主就是限制少,想出游就出游。”

  “外族人嘛!有美人看便看,错过了机会人家可就嫁到宫里去了。”

  不远处,有侍卫随行,一路拱卫着中间的两个人。

  “这暹罗水土也是不错,这公主真美啊!看看这身条,啧!”

  “头上那钗真好看!”

  “这么白,不是擦了粉吧。”

  围观的人伸着脖子看热闹,迟臻的目光却只有一人。

  不会看错的,是王琅!她眼里只有王琅,公主作为陪衬自动被她忽略了。

  他穿一身鸦青色右衽云锦长袍,束发戴冠,神情冷漠,人消瘦了不少,却越发显得五官深刻令人难忘。

  王琅且走且向身边的公主介绍,“此一带茶社最多。”

  暹罗公主的官话说得很好,她娇笑道:“王公子这个导览做得并不称职,你只这一句,我怎能知晓此处的趣味?难道不该说说此地哪家的茶社最妙,妙在何处,有何典故传闻吗?”

  王琅不做声,“公主所求我已做到,还望公主信守承诺。”

  暹罗公主对他的敷衍不以为意,笑望着他道:“你说的这个张伦,倒是与我印象中的一人有些相似,不过你瞧着日头高悬,你都不请我喝杯茶吗?”

  正说着,一道青色的倩影从二楼跃下来,清脆喊道:“璇卿!”

  有侍卫上前,拦住了正冲王琅跳着摇手的迟臻。

  “璇卿,你来喝茶吗?曲江楼上还有雅室。”她喊道。

  暹罗公主看看这从天而降的女子,又去看身侧人,“你朋友?”

  无人应答。

  王琅蹙眉冷道:“何人喧哗!”

  侍卫将刀一横,阻止迟臻靠近。

  “璇卿,你……这衣裳真衬你。”她在日光下眯着眼,目光赤诚,笑意写在脸上。

  你的伤不碍事了吗?圣人放你出诏狱了?在狱中,你吃了很多苦头吧?是什么人伤你?

  暹罗公主好奇道:“那女子似是在叫你。”

  王琅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不认识。”

  两人继续向前走,王琅这个导览很不称职,公主问几句,他也就答一句,很快便将曲江楼这代转完了。

  “那女子还跟着我们。”

  “嗯,无需理会。”

  王琅将她送回会馆,暹罗公主笑道:“我今日有些疲了,你说的那人我还要好好想想,若是王公子想知道什么,等我闲暇,再上门吧!”

  王琅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赶车的仍是小五,他连瞧都不敢向后瞧,街上人多,车行得不快,难道青色的人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公子,姑娘还跟着呢!”隔着帘子,小五压低声音道。

  “嗯。”

  再无回应了。

  小五全神戒备着,别看他家公子能自有在外行走,此时圣人的鹰犬定是不知在何处盯着公子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传进宫内去。

  马车一路未停,直接回了太傅府。

  迟臻一直见到府门关闭了,才往回走。日头明晃晃的,热浪蒸腾得人眼前发黑。

  王璇卿果然如牟二所说,不记得她了。

  她重回曲江楼二楼的雅舍,李三郎见她那副样子吓了一跳,鬓边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了,脸孔白得吓人。刚刚她突然从窗口跃下去,众人都呆住了。

  她喝了口茶,平静道:“委托人还没来吗?”

  “刚刚差人送了信,说是还要一盏茶,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李三郎道。

  迟臻摇摇头,她想找些事情分散精力,她若一直想着王琅,怕是控制不了自己又要跑到太傅府去。她虽不喜欢牟二小姐,却很认同她的话,王璇卿若是能离迟家人远一些,他不会如此艰难曲折。

  雅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继续阅读:六十二章 首席枪手摸鱼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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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春色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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