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生香,轻歌曼舞,推杯换盏,彻夜笙歌。
亓清宴就在这靡靡之地再次见到傅辞,对方如松如竹的立在门口,似是无意经过,抬眼看向门内,面色有一丝不虞,他清冽的扫了亓清宴一眼,随即撇开了脸走开。
浑身的醉意被那沁凉的一眼激得半醒,心中却又像是烧起了另一种火,亓清宴索性起身,拎着酒壶就要出去。
“世子,您做什么去?天色尚早,我陪世子再饮几杯?”永宁伯第三子柳远推开腿上坐着的小倌笑着凑过来,目光在亓清宴颈侧游移,喷来的呼吸里带着浓浓的酒气。
被他挡了路,亓清宴不耐的拿脚踢开他:“滚开,别碍爷的事。”
柳远脸色一白,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见他晃着身子出门,目光在他瘦削的腰线处徘徊了一圈不甘愿的收了回去。
楚风楼现今正是好时候,处处都是曼舞轻歌,配着些哀哀戚戚的琴瑟,聒噪的人脑子疼,亓清宴饮了口酒,赤足踩在地板上,目光在楼内梭巡。
那傅辞看着一副柳下惠的模样,不曾想也是个同道之人?初来盛京就摸到了这最为盛名的秦楼楚馆,想必定是个精于此道的浪荡书生,亓清宴嗤笑了一声,这样正好,他那张脸实则是生得对了他的胃口,倒省了他陪他玩那些欲擒故纵,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哗——”一道碎盏声响传进亓清宴耳中,前方的厢房里传来一个男子谄媚又尖利的叫嚣。
“一介穷书生拿什么乔?!我们小侯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巴巴的谢恩,还敢甩我们小侯爷脸色!你当真是嫌命长!”
书生两字入耳,亓清宴挑了挑眉,兴致盎然的大步走了过去。
闹出动静的厢房门亦是大敞着,亓清宴还未进门就将房中情景尽收眼底。
傅辞背对着房门被两人按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片冷凝,一名从侍打扮的男子正指着傅辞叫嚣,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三白眼目光浑浊的男人,男人身上一身的酒渍,看着正带着怒气。
一见这男人,亓清宴就嗤笑了一声,原来竟也是熟人,冠军侯之子任焱。
说起这任焱,倒也是个有名的,亓清宴与任焱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纨绔,两人在混世魔王的称号上你追我赶,谁都不曾落下过,任焱那厮向来男女不忌,更是因此与亓清宴争过不少的人,
只是亓清宴讲究两厢情愿,又挑得很,玩腻了又会给些好处,而任焱则是仗着会些功夫跋扈得很,手段又毒辣,被他看上的男男女女听话还好,抗命的多半都丢了性命,比较下来,倒是生得容色殊绝的亓清宴比他会糊弄人些,闹出的多半是风。流韵事,而不是人命官司。
亓清宴膈应与他归做一类,上个月索性设计了他一出,因此任焱被打了板子老老实实在家里养了一月,不曾想这才刚好又跟亓清宴撞上了。
“哟,任三,动静不小啊,看来是一月前的板子吃得不够痛快,竟还有胆子在你亓爷爷的地盘上滋事?”亓清宴哼笑着,迈步跨进房间,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嘲意。
地上跪着的傅辞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垂落下去,落在了亓清宴赤着的足上,木质地板漆了桐油,衬得那双足背莹白透着粉色,足趾莹润可爱,倒像是精于厨艺的老师傅精心团出的酒酿圆子,傅辞喉间动了动,移开了目光。
任焱一见亓清宴就跳了起来,咬着牙盯着他:“亓清宴,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为何不敢?我又没有被打残了腿,自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亓清宴还有心思注意避开地上的碎瓷,捡了个傅辞身边的椅子坐下,冲着任焱笑得灿烂,“倒是你,本就生得不能入眼,还敢顶着你那对招风耳到你亓爷爷面前招摇?”
“亓清宴!”任焱大怒,猛然一步跨到亓清宴面前,“你少在爷这儿胡搅蛮缠!如今分明是你来寻我的麻烦,你当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不成?!”
任焱说着,目光在他透着粉的脸上转了一圈,冷笑道:“口口声声喊着这楚风楼是你的地盘,莫不是你也是这莺莺燕燕中的一个?也是,爷忘了,堂堂的亓大世子若是愿屈尊,恐怕这楚风楼中的头牌都要换人做了!有亓世子做头牌,这楚风楼岂不真是客如云来?!”
亓清宴最恼的便是旁人在他相貌上多嘴,闻言三分酒气混着七分怒火,眼睛眨也不眨地将手中的酒壶砸到任焱头上去:“嫌命长了趁早说!爷亲自送你上路!”
他这一下用力极狠,酒壶在任焱头上碎开,鲜血登时就顺着任焱的额角流了下来,血腥气在房中漫开。
“小侯爷!”房中任焱的随侍俱都惊慌起来,慌着手脚往他身边跑。
“亓清宴!老子要你死!”任焱目眦欲裂,抬手从桌上抄起花瓶就要往亓清宴头上砸,却被一只手狠狠钳住了手臂。
亓清宴本就是酒意上了头,他孤身一人未带手下,出了手后他就知道许是会吃些苦头,却不曾想,任焱那厮竟被人控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顺着那只手臂看见傅辞那张凝着冰霜似的脸。
傅辞一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书生打扮,竟有力气止住习了粗浅功夫的任焱,他开了口,教亓清宴听见了他的声音。
“任小侯爷,您最好不要太过分。”
他的声音果真如同亓清宴想得那般,像是山泉轻击壁石,又像拉满了的弓,带着一丝阴戾,余下满满沁骨的凉。
亓清宴的心像是被轻轻扫了一下,他喜欢这个声音。
“混账!你放开我!”任焱痛呼出声,又红着眼去看傻在一旁的随侍:“养你们是吃干饭的么?!还不给我拿下这个贱种!”
随侍们回过神来,瞪着眼要去攻击傅辞,冷不防被人用茶盏砸中了额头,随即惨叫出声,傅辞转眸看去,随即眉峰微扬。
亓清宴侧坐在桌上,一脚蹬着地板一脚踩上脚凳,手中把玩着茶盏,殊绝的脸上似笑非笑,清凌凌的开了口。
“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本事,敢动爷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