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在樊清远房外站了近半个时辰,满脑子都是青衣公子与某娘子某丫鬟一方帕巾定终身诉钟情的狗血桥段。
他心想,若将自己的身份道出,告诉这个无法无天的书生,你就是小爷的人,然后在这样那样一番,会如何?
别的小王爷不说,肯定是没有了所谓帕巾的事。
好几次冲动,又被薛承生生按捺下来。
他告诉自己,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你给小爷等着…”薛承狠狠道。
崔管家来来去去一圈,见薛承还在那,便想来劝他,“小…”
薛承一脸煞气的回头。
崔管家把后两个字咽了下去。
薛承用力揉了脸,“何事?”
崔管家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一阵,低声道:“方才就想来告诉小主子,知府在用过早膳后便早早去了前堂衙门。”
薛承听过心下了然。
昨夜他们才说好,今日来的或许是柴胡。这知府大人应当是算好了时辰在前头等候,许是借此机会给他争取点时间。而老管家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他见知府行迹匆匆的行事,以为不好,便惦记着知会小王爷一声。
崔管家还在说:“主子,依老奴看,晏城这地是待不得,您就听老奴一回,咱们回京都,大爷那头南下多日,再不可,咱们可去寻大爷,江南风光好,正好可以玩一玩……”
薛承遥遥看着那间房门,听着那句玩一玩,突然道:“崔德,赐婚圣旨你见过了吧?”
崔管家闻言面色一僵,片刻才道:“是。”
自他寻医回府后,便看到了明晃晃的圣旨摆在黎庄别院的内堂八仙桌上面。
崔管家没敢打开,他知道是什么事,孝智小王爷要与男子成婚了,这事儿,京都那时候都传疯了,百姓都拿来当茶后谈资。
想必此刻京都议论声也不能减了分毫。
薛承一笑,“来不及玩一玩了,看来小爷需要抓紧时机办好自己的事儿了。”
崔管家没明白薛承说的是何意,但又不敢再问。
小王爷说了这话,便直接回了房间,老管家没有跟着前去,他心里对知府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琢磨半天去了前堂衙门,想看看知府背着自家王爷到底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而知府此刻正与师爷谈话。
师爷面色难看道:“大人,还未寻到人。”
“还未寻到?”知府难以置信道:“青天白日的,一个大活人怎的会好生生的没了?!”
一连两日不见衙役统领来府衙报道,这人无妻无母,家中光棍一条,不在家不来府衙,会在哪?要说走亲访友那就更不可能了,衙役统领是孤儿,要说算得上亲的,估计就是他家那条只会咬人不会叫的土狗了。
知府气急道:“快去寻!堂堂晏城府衙丢了人,传出去让老夫这张脸往哪搁?”
师爷苦着脸,这些日子他是一点都不比知府好过。
他心说您还顾着您的脸。
经过青楼一案,晏城府衙的面子早就丢干净了。
但师爷不敢说出口,只能道着是,然后忙着去召集下面衙役,再次出去寻人。
没成想刚转身走几步,被前来通报的衙役撞个满怀。
师爷一惊,险些跌倒。他站稳后,揪着那个衙役可算是找了个出气筒,“往哪撞,没长眼吗?”
衙役躲着师爷的吐沫星子,来不及说别的,一歪头直接对知府道:“大人,您让小人追查的嫌犯,找到了!”
嫌犯?
知府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还有汇财当铺老板死因未明,庫厉身有嫌疑,他派人追查庫厉一事,这会听见人寻到了,忙道:“真的?那人现在何处?”
他说着还不待衙役回禀,又对师爷急道:“诶,你怎么还在此处,快去办你的事,今夜若不能得来有用消息,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师爷本来也不打算听汇财当铺老板的案子,但听知府如此说,心有不快,却只能憋着闷气,出了堂门。
衙役得了说话的空,直接道:“那人来了府衙,就在堂门前。”
知府一愣,“自己来的?”
衙役点头,“正是,不光如此,他还带了个人,看似不怎么好了,事情紧急,小的才会来的那么急。”
知府想着,汇财当铺老板的死实在过于蹊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丢画之后!
关于《晏城花月夜》这幅画,自从到了晏城后,很多双眼睛便盯着这里,连自己这个官当的都是提心吊胆的。
可是既然画已经不见了,为何还要杀了当铺老板?怕走漏风声?这也说不通。
单是怕走漏风声,当铺老板在丢画那夜就该死了。
事情真是越来越混乱。
“快带老夫去!”知府来不及细想,挥手让衙役带路,自己勉强跟着一路来到了府衙门前。
此时府衙堂前早就围着一群老百姓,庫厉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的提着一个耷拉头的男子,无视众百姓的议论,见知府露了面,便将人往地上一丢。
“先找个郎中给他瞧瞧。”庫厉示意地上男子,“好不容易弄来的,别让他死了,否则关于那汇财当铺老板的死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知府眯眼看他,很沉得住气,慢慢步下台阶。
他走到近前,看清了地上的那个男子。
看来看去才发觉不对劲。
怪不得会引起这么多人围观,原来这个嫌犯竟然将晏城这几日名声正好的“神仙”给弄来了。
那到地“神仙”双眼紧闭,额角有血,也不知遭了什么变故,虽还没有死,但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知府既然认出了地上男子的身份,那百姓也有认出的。
“快看,地上这人穿的好似与神仙一样。”
“还说什么好似,这分明就是神仙!”
“这神仙怎的了?”
“不知啊,是受伤了么?”
“谁干的?难道是…”
“嘘,不要说。”
“我肯定…”
众百姓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在猜测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神仙”弄成这样到底是因为多么,有的隐隐将目光向知府这边看来,老百姓倒是不敢在府衙门前议论官爷,但这神情语气确是以为这事晏城府衙必定参了一脚。
本来庫厉与地上的人不清不楚,又是汇财当铺的嫌犯,知府是有意将人抓起来的,但在此时,在百姓面前明目张胆的抓人,那便将官家对付神仙的罪名坐实了。
知府盯着庫厉的笑脸,暗想这个人或许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府衙门前。
庫厉笑道:“大人,劳烦您带我去寻我家公子。”
对,还有小王爷那里,现在此人为小王爷办事,若抓了人,那里也就不好交代了。
知府念此,最终忍了下来,立即命人请郎中。
不一会,地上男子被两名衙役抬入府堂,庫厉紧跟着知府去后堂见薛承。
薛承看见庫厉时反应很是平淡,只问了一句:“汇财当铺的老板是你杀的么?”
庫厉摇头,“不是。”
薛承便直接对知府道:“作为诚意,我替你问了这个案子,阿庫说与他无关,我便信他。”
小王爷都这么说了,知府大人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心里暗道,这护短也太明显了些,所谓命案嫌犯,堂都没有上,大刑都没有伺候,就被小王爷轻描淡写的免了嫌疑。
薛承又道:“既然没有了嫌疑,现在就请大人回避一下,我与他还另有要事。”
知府侧头看了一眼庫厉,才道:“那老夫就先离开了。”
薛承看着知府面色隐有不甘的离开房间,才对庫厉讽道:“呵,大盗你长本事了,身有嫌疑还敢闯晏城府衙。”
庫厉一笑,端了个椅子坐下,“你真的相信我没杀人?”
“不,我不信。”薛承冷笑,“我只是不信汇财当铺的老板是你杀的。”
庫厉好奇,“为何会如此肯定?”
薛承哼了一声,“因为你没那么蠢。”
说的也对。
庫厉点头,心道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也不知柴胡何时来,一夜未睡的薛承懒得与他打模糊,直接道:“那夜我离开后,你们在当铺到底发现了什么?而你后来又去了哪?”
庫厉并未直接开口解释,而是先取出那夜在汇财当铺寻到的扳指,给薛承看。
“还记得我在当铺时讲的北夷王发现地藏的事么?”
薛承回忆了一下,因为夜探当铺就是数日前的事,所以他一下子便记起来了,“你当时告诉我,扳指的事,不能说,说了会死人。”
庫厉笑着将扳指抛向薛承,“说与旁人听,或许会死人,但独自说与你听,那便不会了。”
薛承下意识接过扳指,皱眉问:“何意?”他总感觉,这个贼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不怎么好听。
果不其然,他便听对面那贼道:“如今你的破事一件接着一件,有句话说,虱子多了便不怕咬,你呀,要死要活的事也就不差这一件。”
薛承:“……”
小王爷很想与他争执一番你死我活的问题,但精力有限,他便暗自记下来。
他抬手拧了下眉头,“废话少说,直接告诉我,这扳指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