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听众如此捧场,庫厉讲准备满面红光时,更是衬得那边横躺在地得当铺老板,孤单又凄凉。
庫厉坐在一尊佛像上,翘脚道:“北夷王年少登基,那是踩着人的血肉一步一步迈上了那个位置,你问他怕么,当然不会怕,水,自然是找到了,那个破了水袋的人自然也没有好下场。”
也不知营帐中都商议了什么,众心腹出了那大帐各自回到手下人跟前。不多时,人心安稳下来,众人安营扎寨,受伤得兵士被集中在一个大帐中,军医进进出出,也算是井然有序。
参将带领还算完好得几名手下,在数十里外蹲守,以防敌军来袭。那边北夷王亲自率领一众心腹出行寻找水源。
军中不能一日无水,各位心腹下了军令状,找不到水源便提头来见。
老者摸着胡须道:“素闻北夷人天生骁勇善战,却也抵挡不住这天灾与人祸。”
庫厉点头道:“伤者众多,在那个境地,没有水也便是没有了活路。”
水源之地好在与营地相聚不远,北夷王领着部下奋力开拔,走了近两个时辰,那条所谓得大河只余干涸得痕迹呈现在众位将士眼前。
眼瞧着寻到地点,却滴水也无,众兵将隐隐有坚持不住的暗自道可能老天要亡我,但好在北夷王军纪严明,虽隐有骚动,但大部分还是静立不动,听候王上差遣。
不多时,一心腹顶着北夷王深沉得眸子,战战兢兢回报勘察后得结果,“正如传言中所说,这条河早已在百年前干涸,我等巡视了方圆十里……”
心腹咽了口吐沫,才道:“一无所获。”
少女哇得一声叫起来:“哎呀,他们要完啦!”
崔管家第一次干偷摸夜盗之事,浑身都冒着被人发现得恐惧感,被少女啊得一声吓得一抖,差点老命都没了,缓了缓不由得郁闷道:“他们完不完不知道,你再如此叫喊,咱们恐怕就完了。”
少女耸耸肩膀,吐了吐舌头。
薛承没表态,倒是把玩着那个扳指沉思着。
一边默不作声得樊清远皱眉道:“一国储君,不应该如此就退缩了。”
庫厉笑:“那是自然。”
北夷王骑在高头大马上,听完心腹汇报,面无表情扫视周围,突然夹腿马腹,马匹嘶鸣一声,疾驰而出,留下一众兵将面面相觑,各自望着自家头领。
不多时,架马离去得北夷王回到队伍中,马匹还未站稳,众将士就看见北夷王将腰侧得弯刀用力投向脚下,刀身入土,紧接着他大喝一声:“挖!”
老者不知从哪掏出个鸡腿,边吃边问:“挖了?”
庫厉点头:“是。”
崔管家惊讶道:“挖出水了?”
庫厉又点头:“是。”
这时,薛承突然道:“与水一同挖出来的还有什么?”
庫厉看向他,笑得满怀深意,“自然是地藏。”
薛承挑着嘴角将扳指扔向庫厉,“不要再说地藏,直接告诉我这是什么?”
庫厉抬手接住,却突然卖起了关子,“唔,不能说,说了也许就要死人了?”
薛承嗤笑,“你怕死?”
怕死会藏着那种东西?
庫厉当然知道小王爷暗指名册得事,但此时名册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这个贼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得姿势道:“现在是谁死还真得不一定。”
小王爷冷笑,暗道,我死了也拉上你。
少女不依不饶道:“那个破坏水袋的歹人呢?”
庫厉挑眉看她,“歹人?谁告诉你那是歹人?”
少女一怔,暗道都破坏水袋了还不算歹人吗?
庫厉好似看出少女所想,笑道:“在这个故事中,我从来没说过北夷王是个好人,他或许是个了不起的君主,但不值称为一个好人。”
一时间,众人都不讲话,当铺内陷入死寂。
北夷王初登基时,因为年龄尚幼,少不了企图谋反的下属。
那年甚为艰难,权臣当道,异姓藩王也是虎视眈眈,好在其母后去世时将一众秘密势力留给了他。年幼的北夷王为了巩固地位,直截了当的下了密令。
异心之人,全部坑杀。
几乎在同一晚上,北夷城内惨叫连连,平民百姓以为恶鬼降世,死死捂着自家孩童的嘴巴,躲在屋中,一直到白日。
少女听到此,皱眉,却是没有说话。
庫厉玩着扳指嘲讽道:“那些人本以为上位者年幼,就想着将那人当做傀儡把持朝政,却不想那人是个心狠的,不玩花花样子,直接来个斩草除根。”
樊清远忍不住问:“斩草除根?”
庫厉好心解释道:“就是你想的那种,上至老迈下至婴孩,全部不留活口。”
樊清远面色复杂。
如此残忍的做法让读书人无法接受,但这是异国事又是过去的事情,樊清远心有不耐,但忍了忍也就过去了。
庫厉见没人问了,自顾自说下去,“大家族,子嗣多,杀来杀去难免又漏掉的远房孩子 。”
年幼的孩子在紧急之下被奶娘摁进鸡窝下,她怕孩子忍不住出声,又狠下心将人一拳砸晕,就这样,留下了一个活口。
庫厉又道:“等那个孩子睁眼醒来,就看见满目中死寂的院落,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薛承似明白了后面发展的事,问道:“破坏水袋的那个人,就是那个活下来的孩子吗?”
庫厉淡笑,算是默认了。
少女听的心难受的紧,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你对这些如此熟悉?”
庫厉站起身,搪塞道:“小孩子家家哪那么多为什么,故事而已,听听便罢了,夜不长 ,咱们抓紧办正事。”
见第一次把这种偷盗的行径称为正事,崔管家看庫厉越发不顺眼。
崔管家是那种看对方越不顺眼越想看对方的那种人,这把庫厉浑身上下瞧了个遍,最后盯在他手中的那个扳指上面。
庫厉敏锐的发觉崔管家的视线,他顺着视线看到自己手中的扳指,遂起了玩闹的心思。
众人等着庫厉做所谓的正事,却不成想那人突然把手抬高,又将手放下,反复多次。
不仅如此还笑着道:“看什么,我手中有肉包子吗?”
崔管家视线追随那个扳指上上下下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不理庫厉直接对薛承道:“或许这个扳指,老奴知道是何人的。”
知府拟定了奏章,连夜差人送往京都,送奏章的衙役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不敢怠慢,架着快马一路疾驰。
刚出晏城的城门,打更的三声锣便敲过。
伴随锣声余音未散,两条黑影追随送奏章的衙役而去。快马一时三刻便奔出数里,但后面追随的黑影也是不慢,也就在衙役尿急下马小解那一刻,一同出现在他的后面。
叶檀看着衙役小解完还抖了一下,温声道:“累了吧?”
衙役疑惑的回头。
叶檀关切道:“一路辛苦了。”
衙役道:“何人?”
一旁的吉禄道:“得罪了。”说完,一个手刀将人击晕。
叶檀瞧着吉禄在给衙役搜身,怪腔怪调道:“着什么急,我还没说完。”
吉禄检查衙役是否真的晕倒,没有做声。
叶檀又道:“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
吉禄懒的理他,直接从衙役身上搜出知府准备的那份奏章,打开细细看过,然后从自己怀中取出外表一模一样的奏章放入衙役身上。
做好这些后,吉禄才对叶檀冷声道:“把他杀了,奏章你送去?”
叶檀摸了一把脸,无话可说。
等着吉禄转身离开,叶檀眯眼瞧了瞧衙役身上的奏章,也不知想到了何事,摇了摇头。
二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隐入暗处。
崔管家说完那句话后,小王爷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颇为好奇道:“崔德,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崔管家不解,怎么聊着扳指,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但小王爷要问,那也只能照实说,“回公子,老奴跟着您有十九年了。”
薛承眸间闪过一段回忆,笑道:“那就是从我下生你就照顾我了。”
崔管家看了看其他人,才道:“是。”
小王爷起身,扶着老管家坐下,轻声道:“崔德,听我的,你回京都,不管有事没事都等我回去处理。”
崔管家一阵紧张。
这小王爷这是要赶自己走!
“不…”崔管家忙站起,“老奴不能走,老奴要照顾你。”
庫厉瞧着主仆情深这一幕,好似突然明白的薛承的用意,遂轻声说了一句:“他说的对,你在这里什么都帮不了。”
崔管家急的头晕目眩。
庫厉又道:“青楼的事有书生,汇财当铺的事有我,坑蒙拐骗还有小姑娘和老头子,你能干什么?”
崔管家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庫厉干脆说完最后一句,“晏城这地方对尔等来说都是陌生之地,你身无长处,还要劳烦你的公子照应你。”
樊清远垂眼旁观着,难得说了一句话:“他说的对。”
说完这句紧接着对薛承道:“原来你十九。”
那语气好似与平时无异,但细细听过却有一丝鄙夷味道。
薛承皱眉刚要说话,樊清远又补上一句:“真是不巧,鄙人月初刚过生辰,二十岁,虚长你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