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的暴乱在朱亥的预料中,也在魏宏的安排中。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左武卫如同推土机过境,片刻功夫便解决了暴乱。
右武卫大将军杨未被扔进了暴乱之中,被朱亥亲手解决在其中。
自己种的因,自己承受果。从一定程度上讲杨未是自食其果。
只不过有一点不好的,卫致良被暴徒群殴致死,没能活下来,这倒让不少家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暴乱熄止,接下来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朱亥大马金刀得来到御前,行军礼禀报道:“启禀陛下,我军在右武卫中搜到废弃军械库房十七处,其中都是以陈旧军械覆盖,底下藏有良弓劲弩,长枪宝刀不计其数!甚至还有床弩!”
“好啊!你们好大的胆子!”
魏宏怒极反笑,他指着身边的文官们放肆大笑,事出反常必有妖。君王这副模样,让群臣都忐忑不安。
作为文官集团现目前的最高级别官员,陈功晟不得已出列请罪:“陛下!文武斗了多年,相互渗透是正常的,我等不懂兵法就如武将不识章程一样。杨未治军不严才给了吾等可乘之机。臣等也是有苦难言,遇上杨未举兵图谋造反之事。我等无话可说,请陛下降罪!”
杨未已经死了,这是魏宏的一种策略,也是对文官集团的示意:现在主谋已经被朕就地正法了,如果你们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朕可以从轻发落尔等。
幸运的是,虽然被沈晞文压制了多年,陈功晟依旧政治眼光老辣,他读懂了魏宏的深层含义。
如今退无可退,陈功晟不得已走出来承认错误,但坚决不承认参与谋反之事。杨未只是一只羊,一只给君王和文官准备的替罪羊。
而陈功晟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我们认栽,可以牺牲一部分利益。
六卿之首的左仓危也挤了出来,他认罪道:“老臣年纪很大了,家中的事情一向都是交给儿子左之刚在处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臣责无旁贷,我愿意辞官回家,换去陛下对左家的宽恕。”
两位朝廷大佬都已经表态了,下面还没有表态的众人也纷纷请罪。
台阶下尸山血海,左武卫将士杀气腾腾。丹陛上文臣跪倒,请罪啜泣之声不绝于耳。
形成了一副诡异的和谐画面:谁拳头大,谁说话好使。
魏宏冷哼一声:“有没有罪,你们说了可不算!”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身边的文臣一眼,对着殿阶下的朱亥道:“将军朱亥,将右武卫军中实情与涉嫌谋逆之人从实招来!”
“是!”
朱亥清了清嗓子:“末将领军进入右武卫军营时,曾有世家子弟聚众抵抗,其中以赵、李、闫家子弟居多……后来搜查军营时,又遭到了……”
朱亥开启了他的点名杀,每有一家子弟从他嘴里冒出来,便有一位家主被如狼似虎的皇宫侍卫拖到舞阳门外等候发落。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朱亥所吸引时,大皇子祯宽慢慢挪到一旁,招来一名侍卫,吩咐道:“快去找相国来!”
相国府
当祯宽的侍卫来到相国府门前时,却被告知相国大人昨夜受了惊吓,服了安神药睡下了,此时叫不醒。
无论祯宽的侍卫怎么央求,相国府的门房就是客客气气的将他拦在外面,不让他进去。
“父亲今天好清闲,大夫们都快被赶尽杀绝了,父亲居然还能按兵不动。”
相国内书房
沈晞文与长子沈行舟对坐饮酒,丝毫不在意外面的军队以及皇宫里滚滚的人头。
沈晞文沾沾自喜:“你现在可明白,为父为什么不往右武卫军中安插子弟了吗?”
沈行舟回答:“因为父亲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而才没有送我沈氏子弟羊入虎口。”
“错了!”沈晞文摇摇头,“从一开始,这就是陛下的一盘棋!”
从一开始,这就是陛下的一盘棋!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在沈行舟的心头,震得他三魂六魄丢了个干净。
沈晞文看着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但又十分不满。满意的是自己看懂的棋局,长子没有看懂,这证明自己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授他;不满意的是自己的长子也官拜上大夫,却也如此不成气候。
算了算了!
沈晞文安慰自己:满朝文武都没有看懂的一盘棋,即便行舟看不懂,那也不能证明他愚笨。
“还没有想通?”
“儿子愚笨!”
闻言,沈晞文严肃道:“你要记住!我们是大梁的臣子,凡是要为君王考虑,先君后臣。没有君王撑腰,再多的利益也不过是替别人剥削的。如今的六卿,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沈行舟有些懵懂:“父亲的意思是,陛下这次突然出手是针对六卿的?”
沈晞文微微一笑,小酌一杯:“不信?”
沈行舟老实的摇摇头。
“你且等明日,舞阳门前的人头,多是士大夫!”
沈晞文见儿子还是不信,只好再透露给他多一些讯息:
“你不能只看表面。诚然,文武之争持续了十几年,但归根到底,只有我们才是新朝的臣子,六卿不过是前朝的遗留罢了!”
这么一点,沈行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陛下借着文武之争的名头,以表象覆盖了深层次的战略部署。在偷偷收拾六卿旧制度!
沈行舟不禁叹服:“这样的棋局,父亲都能看明白,稳坐两朝相国之位,不是没有道理的!父亲英明,不是父亲始终坚持己见,不准孩儿往军队里安插沈氏子弟,恐怕这次沈家也要在劫难逃了!”
“此言差矣!”沈晞文笑着安慰失落的儿子,“如果你不听从我的劝告,那我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晞文沉吟片刻,又遥望书房外:“有一句话你说错了,并不是不能往军队里安插子弟,而是不能往右武卫安插子弟,也不能走捷径。这一点为父应该跟徐绩学习一下……”
“国尉徐绩?”沈行舟一愣,不明所以。
沈晞文点点头,坦然承认:“没错,你别看徐绩只是一个武夫,但他的眼光十分老辣独到,徐绩对外说怕徐家绝后,因而让独子徐绍为文官,入朝堂,实际上这是徐绩下的一盘大棋,从今往后他徐家就在军队有人脉,在朝廷有话语权。只不过棋差一招啊……”
“父亲这么说,徐大人的棋下的很好,为什么又说棋差一招呢?莫非是为文武皆不容?但孩儿觉得国尉在军中吃得开,又在文官中慢慢布局,应该算是完美才对!”
“做人呐,眼光不能太局限!”
沈晞文训诫儿子道,同时,他用手指朝天上指了指。
沈行舟思索一阵,慢慢回过味来:这棋差一招,原来是差得老天这一招!徐绩独子,徐绍独女。这徐家后继无人啊……
“但是父亲,您是不是该去皇宫里看一看了?”
“看什么?看尸山血海,人头滚滚吗?”沈晞文没好气道,“既然说了老夫已经安寝了,那么必须要将此事贯彻到底!况且……”
说着,沈晞文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眼中闪着寒光道:“况且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陈功晟,免得他又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