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字劫生,不是劫后重生,是因劫而生。
——《玦言玦语》
秦戏时私以为她自己的容貌不会变化,旁人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她遇见了慕容言。
这个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不一样。
但其实自从知道慕容言跟先生熟识且关系到了那个地步时,她心里是极讨厌这个人的。简而言之,她厌恶所有离先生极近的人。
“愚蠢的占有欲。”
韩十三常这样讽刺她。
是了,在那些真正的“活人”眼里,她一个戏偶人的想法总是难以理解且可笑的。
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但只要先生不这么认为,她也只在意先生对她的看法。
“我本就是为先生而生的。”她说。
每个戏偶师制作戏偶人的方式都不一样,先生是谪仙人,将她制造出来时,取用了自己的心头血,因此她可以同先生一样不老不死。而韩十三只是个普通人,顶多念力比寻常人强几分,制造戏偶人的方式往往是临界于活死人之间,利用逝者的执念,打造出一个与逝者一模一样的戏偶人。那日见过的苏韵汝便是这般。
她是先生的心头血所化,心中自然是欢喜先生的,却又忍不住生出在外人看来那般逾规越矩的念头,实属不该。
拗不过慕容治,她终于还是跟着来见了慕容言的最后一面。
他已经醒了。
一如初见,依旧半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脸上却再不见惬意,仅剩惨败与憔悴。
瞧见他奄奄一息的病态,慕容治眼圈有些红。低头擦了擦眼泪,继而抬起头,露出笑容:“大哥,我来看你了。还有秦姑娘。”
慕容言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略微朝他们的方向瞥去:“嗯。”
慕容治提着食盒走过去,一边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小碗糯圆子拿出来,一边喋喋不休道:“今个儿是上元节,我给你带了糯圆子。你素来嗜甜,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的花生馅,还加了你最爱的红糖米酿,来尝尝。”
说着,用小勺舀了一颗,送到慕容言嘴边。
慕容言却摇摇头:“不吃了。”
慕容治愣了愣,眼泪快掉下来时,连忙放下汤碗,笑道:“每年上元节都吃这些,腻死了,今年不吃也罢。”
“治儿,你凑近些,为兄跟你交代些事。”
“什么事啊,等大哥你病好了再说不行吗?”慕容治嘴上说着,身体却乖乖蹲在藤椅边,将耳朵凑过去细听。
除却慕容言越发虚弱的喘息声,便只能断断续续听见:“你要好好读书……我书房里那些兵法谋略,你都要看了,懂了,将来整个州府的担子,也要交到你手上。”
慕容治却不乐意了:“大哥你是长子,自然该由你继承产业,同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家里向来是立嫡不立长的,父亲将你留在京都,不是不要你了。而是……咳咳……”
慕容言忽然捂嘴猛咳了几声,瞧见他掌心的血迹,慕容治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哥你别说了,我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慕容言目光转向秦戏时,语气淡淡,“你起来罢,我有话要跟秦姑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