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国家永远只有一种声音,那也太可怕了。
——《玦言玦语》
武元年冬,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早了些。
西洲大地落满了雪,白茫茫一片,仿佛掩盖了世间一切污秽。
彼时韩秦正跪在西洲王寝殿之外,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已冻得苍白,眼底却写满了倔强。
“我不愿嫁给武王!”韩秦扬高声调,道,“王兄若有为难,请将我的头颅送去寒武国王城!”
“混账东西,你要整个西洲都为你陪葬吗?”
从寝殿内丢出一个花瓶,恰好砸在韩秦脚边,她却毫无波动,大有对方不成全她,她便要在此长跪不起的架势。
“武王还需要西洲的支持,不可能起兵灭我们全族,除非,他疯了。”韩秦淡淡道,“若王兄还不放心,可去桃花仙岛寻找一位姓独孤的先生,他是陵安先生的师弟,自有法子助王兄退敌。”
“陵安陵安,你是不是满脑子只有那个穷画师,从未替你王兄,替西洲的百姓着想过?”
韩非在宫人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从殿内走出来,周遭宫人见状皆俯身叩拜。却见韩非身披皮裘,脸上是病态的惨白,表情又是震怒又是急虑。
韩秦抬起头,盯着那个病恹恹的身影,半晌,薄唇轻启,说了一句话:“请王兄赐死。”
“你、你!”韩非因情绪太过剧烈,忍不住咳嗽起来,边咳边道,“韩秦啊韩秦,你是要将整个西洲都逼入绝境啊!”
韩秦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压了下来。
韩非缓了口气,不忍睹视地闭了下眼睛,以一种极慢的语速说道:“本王从前真是太宠你了,才将你养成这副凉薄的性子!你放心,本王不会杀你,也不会如你的愿,将西洲百姓置入险地。真正该死的人,是那个画师……”
“王兄!”韩秦震惊地抬起头,“一切与陵安无关,是我自己不想嫁给武王,你又何苦牵累无辜?”
“无辜?”韩非笑了,“他陵安无辜,难道那些西洲百姓不无辜?那些战死沙场的西洲将士不无辜?你非要为了他陵安一人,牺牲天下人么?来人,将陵安押入刑场,本王要公主亲眼看着他去死!”
“且慢!”韩秦微微一笑,但笑容里却有很冷酷的东西,“好,王兄想让我嫁,我便嫁。我是西洲长公主,生来便是为西洲百姓而活的,自由,生命,这些东西从来都只是一种奢望,是我,不该奢望。”
韩非立起身子,脸上亦是难掩的冷漠:“来人,扶长公主下去,好生照料。即日启程,送去寒武国。”
韩秦转过去的那一刻,这个男人的表情忽然黯淡了下去,难言惜痛,难言悲伤。
扶他的宫人不禁拧眉:“王,何必呢?”
何必跟长公主闹得那么僵?
毕竟,时日无多了啊。
韩非淡淡一笑:“无碍,她会明白的。”
“可独孤先生说……”
“独孤白的话,说起来容易,想真正达到那种境界,谈何容易?”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他倒是想有情,可江山不许,人臣不许,便是连他国都要来逼上一把,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