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秩序,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罢了。
——《玦言玦语》
刑场之上,男女老少跪了一地,凄凄惨惨的哭声萦绕不散。路人纷纷侧目,却因为现场的压抑极端的气氛不敢驻步停留。
传言国师陆玄机乃是妖孽转世,行事乖张、心狠手辣。偏生出一身蛊惑人心的手段,将女帝迷得神魂颠倒。若非今日连清正不阿的苏相都叫他送上刑场了,只怕世人还被他那副天神般的尊容蒙在鼓里。
“陆玄机!你贪污受贿,被老夫查出罪证,你非但有恃无恐,还颠倒黑白,将一切罪行推到老夫身上!老夫是先皇钦封的一品相国,你敢动我?人主呢!人主何在?我要面见人主!”
一声怒喝将路人的思绪拉回,只见那名头发蓬乱的老者挣扎着被押解下囚笼,却扯着嘶哑的嗓子,一个劲儿唾骂那个正一步步朝他逼近的男人。
踩过铺满一地的柳絮,陆玄机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声音冷冽,无比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颠倒黑白?这世间万物本就没有至黑至白之物,所谓秩序,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罢了。一旦你失去价值,先皇亲封?名门世家?呵……不如狗屁!你最大的罪,就是不该活着,霸占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资源!本座赐你满门抄斩,诛连九族,自然是念在苏相曾为国鞠躬尽瘁的份上,特地向女帝求来了赏赐。如此结果,苏相就不必感谢本座了。”
陆玄机不紧不慢道,却如高高在上、令人不可直视的神明,那姿态既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你……你……”苏伯言浑身止不住发抖,目眦尽裂,到头来也只得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妖祸,妖祸啊!人主受妖师蒙蔽双眼,辨不清是非黑白,分不清忠良佞臣!天亡大商,天亡大商!”
陆玄机的嘴角扯开一抹讥讽的弧度:“大商灭国那一天,苏相是看不到了……你一定比大商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苏伯言突然口吐鲜血,两眼一翻,整个人重重地朝后倒去。殷红的血染湿了一地柳絮,像极了一片软绵绵的碎肉,令人作呕。
侍卫上前查看,末了,朝陆玄机抱拳,禀报道:“回禀国师,苏相,没了。”
“哦。”陆玄机似是无动于衷,只冷冷地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扯起唇说了一句,“拖走,行车裂之刑。”
一瞬间,在场之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身上涌起无尽的寒意,互相对视,眼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
且不说陆玄机那些言论是否骇人听闻,单就气死苏相之后,还要将人家五马分尸……都说陆玄机生性凉薄、逞凶肆虐,今日一见,竟比传言还要凶残许多!
就在侍卫们拖着苏伯言的遗体准备当众行刑时,忽然一道明艳的身影冲上刑台。
“住手!”
姗姗来迟的女帝,面对着眼前这血腥刺眼的一幕,显得慌乱了许多。而她身后跟着无数急冲冲的宫人,却是先一步向陆玄机下跪请罪。
瞧着慕容楚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陆玄机淡淡一笑,微屈身子,向她行礼:“劳人主亲临,这种凶煞之地,怕惹了晦气。”
接着,抬眸朝慕容楚身后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
那些宫人瞬间大胆起来,伸手抓住慕容楚的胳膊,嘴上软言相劝,动作却是十分粗暴地要将慕容楚拖下刑场。
“住手!住手!”慕容楚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孤是君王,谁敢动孤?陆玄机,你是要造反么?!陆玄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人主心软。”陆玄机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慕容楚道,“臣在为人主肃清朝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主好。”
因为背对着,所以陆玄机看不见,早已泪流满面的慕容楚。
也没有人看见他宽大的袖子里,暗暗握紧的拳头。
陆玄机,你将自己逼上了一条死路。
你已经……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