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盯了那扇关着的门半晌,抬头记下了那家的门牌号,才起身打开车门坐了回去。
六天后,欧文医生按照约定的时间,被老中医给带了过来。
周离和宋邵都在各忙各的事,只有宋曼春在旁边陪着白银银。
“银银,不疼的啊,放轻松,千万不要紧张!”
“银银呼气,吸气。他要下剪子了!你不要害怕!相信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银银……”
“我说丫头啊,”老中医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说话了,这大冷天的。老朽硬生生被你吓出一身汗出来!”
然后他将手上的剪刀递给德·欧文,说道:“你来拆!你来拆!老头子我第一次做手术,被这丫头吓出了一身冷汗,不做了不做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动手。”
德·欧文无奈的接过了剪刀,然后抬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说道:“Miss song,could you piease go out for a while?”
宋曼春委屈的看了老中医一眼,老中医翘着胡子别过头不看她。宋曼春无法,看了脸色惨白的白银银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帘内的欧文医生将剪刀用酒精擦拭过后,重新递给老中医,微微一笑,用不太标准的语言说道:“可以重新开始了。”
过了一会儿,帘子被拉开,老中医心满意足的走出来,笑呵呵的说道:“这姑娘恢复的很不错,果然年轻就是好啊。切记,两天之内不要碰水,不然伤口容易发炎。”
“谢谢医生。”白银银从床上坐起来,向两位医生道谢。
“老朽还得感谢你,同意让老朽来拆线!”老中医从医药箱里拿出个白底花纹贝壳,递给白银银,说道:“这里装的是生肌膏。你每日洗过澡后往身上有疤痕的部位涂一些,半年内就能恢复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白银银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德·欧文一把夺过去,然后将贝壳打开,闻了又闻,看了又看。
德·欧文看着老中医,满是皱纹的脸耷拉下来,问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老中医将生肌膏拿了回来,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抢人姑娘家的东西,羞不羞。”
老中医将生肌膏重新递给白银银,“姑娘,这是我给你的谢礼,收好了,一般人我可不会给他。”
随后,他收拾罢医药箱,拉着德·欧文就往外走。
门外等候已久的德管家,迎了上来,“辛苦两位老先生了,请随我到账房领出诊费。”
白银银拿着生肌膏,莫名觉得房间里有些安静。
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终于发现了安静的原因——宋曼春紧闭着嘴巴,蹲在角落里,好看的手指扣着白色的墙壁,弄得地上,手上都是白色的墙灰。
“曼春,你做什么呢?”
宋曼春委屈的看向白银银,“我在反省。”
“反省什么?”白银银笑道。
“反省我是不是太聒噪了。连欧文医生都嫌我烦把我赶出来了,我在想周离哥哥不接受我是不是也跟着个有关系。”
少峰哥哥。
白银银在心里默念。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出来,白银银摸着自己的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笑道:“这我倒不太清楚,你做自己就好了,周离哥要是喜欢你……会喜欢你的所有吧,怎么会在乎这些小事呢?”
白银银沉默了一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叹了口气,说道:“曼春,可能是才拆了线,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睡一会儿。”
宋曼春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道:“那我扶你回去吧,你现在能走吗?”
“可以的。”白银银站在地上跳了两下,伤口还有些轻微的疼痛,不过她忍了下来,笑着说:“我没事了,你看。多亏了你的照顾,你这些天也没怎么休息好,也去睡会儿吧。”
宋曼春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两天后,白银银终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她这两天几乎都待在客房里,不敢出门见人,饭菜都是宋曼春让人做好了端进来。
白银银躺在浴桶里,久违的热水让她舒适的发出一声长叹。
屋外寒风凛凛,屋内蒸汽缭绕。
白银银从浴桶中起身,擦干身体,抹上老中医送给她的生肌膏。
生肌膏一打开,便有股淡淡的清香扑上来。
白银银涂抹均匀后,穿上宋曼春为她准备的白色长袖羊绒旗袍,外面披了一件净红色的斗篷,离开了客房。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深秋过,初冬临。
白银银又折返回去,拿干毛巾将自己热气腾腾的湿发擦了个半干,再次离开了客房。
院子里有几个穿着灰色夹袄的男佣人正拿着扫帚清理落叶。
帅府里大部分植物都是绿色的,若不是那几棵光秃秃的树干立在那儿,还当真是看不出来一丁点初冬的萧瑟与凄寒。
白银银继续往前走着,前方有个暗红色的三角长亭,镂花的设计,精细的工艺,像是前朝留下来的建筑。
她走到亭子里坐了下来。
一阵寒风扑来,白银银冷的缩了缩脖子,裹紧了斗篷。
好不容易才能出来走动,她还不想回去。
宋邵正准备出门寻周离,路过前院时发现一长发飘飘的瘦弱美人,孤零零的坐在亭子里瑟瑟发抖。离远了看,仿若一幅初冬美人图。
宋邵疑惑地快步走了过去,快到跟前时,猛然想起在客房里躺了半个月的那位小美人儿。
他走到白银银身边坐了下来。
白银银感觉有人过来,惊诧着回头,看到是宋邵,连忙站起来弯腰道谢:“少帅!多谢少帅收留!”
她披散的头发随着弯腰的动作滑落下来,垂在胸前,遮了小半张脸。
宋邵连忙将白银银扶起来,笑道:“我不过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罢了。”他拉着白银银坐了下来,“我之前一直想找你谈一谈,只是被曼春给拦了下来。刚好这次能在府中相遇,希望你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白银银点点头。
宋邵看着她,问道:“你可知道那帮山匪,和你父亲有什么联系?”
白银银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不知。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们,也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宋邵叹了口气,突的想起宋曼春的那句——
“银银她情绪好像还是不太稳定,一口咬定周离哥哥就是她的养兄陆少峰……”
宋邵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他直视着白银银,身体往前倾了倾,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挺好奇的。当时你一口咬定周离就是陆少峰,难不成他们长得很像吗?”
白银银忽的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宋邵,唇口微张,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随即像摆弄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说道:“他们……只是身形有些相似罢了,我当时神志不清,大概是错认了”
大概是摇头过猛,白银银一个不稳就要摔到地上。宋邵连忙站起来将她扶住,抱在怀里。
白银银才洗过澡,头发柔柔顺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直往宋邵鼻孔里钻。
她立刻推开宋邵,往后退了一步。
宋邵却鬼迷心窍似的,跟着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将白银银逼到亭子的一角。
白银银还以为宋邵已经开始怀疑周离,正要再多做解释,宋邵却撩起白银银胸前的一缕长发,捏在拇指与食指中间把玩,又放在鼻子跟前,笑的暧昧,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极不正经:
“小美人儿,方才洗过澡了?可真香。”
白银银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结结巴巴道:“少、少帅请自重!”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推开宋邵。
在推开的那一刻,宋邵松开了白银银的头发,看着白银银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出来。然后低下头,摩挲着方才捏住秀发的两根手指,轻握住拳头,勾起了唇角。
随即宋邵将手背到身后,吩咐管家安排汽车,出府找周离讨论廖向文失踪一事。
从南都到昌水村最长不过四天时间,可这半个月来,廖向文一点消息也没有。
宋邵让司机将车停在周府门前,有专门的引路小厮带他进了周离的书房。
周离正在拆一封信。
听见推门声,立刻将信收了起来,大声训斥:“越来越没规矩了是不是!”
“是我。”宋邵进来将门关上,“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立刻赶过来,你在电话里说,是廖向文寄来的信?”
周离连忙站起来,给宋邵腾位子,将信递给他,自己又坐到另外一边。
宋邵将信接过来,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速来营救。
“这是廖向文寄过来的?他也有求救的时候?”宋邵又把信封也拿了过来,从中间撕开,仔细看着信封内侧是否有留下什么印记。
“之前不是让你派过去一个队护着吗?队长呢?有回过消息吗?”
周离摇了摇头,“那支队伍,目前联系不上。我准备亲自过去看看。”
宋邵嗯了一声,仍然皱着眉头,埋头研究着那四个字。
“等一等,先别去了。这不是廖向文写的,虽然模仿的很像,但绝对不是他写的。你看看那个最后一个字。”
宋邵将信纸放在周离面前,指着“救”的偏旁说道:“你看看这个求字,每次廖向文都喜欢把左边的那两点写成一笔,但是这个偏旁里的那两点,是分成两笔写出来的。对方身份不明,暂时不要行动。”
“那廖副官……”
宋邵冷笑一声:“他要是就这样死了,我当年也不会把他从战场上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