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常夷找了个板车,铺满稻草,栓了个绳子挂在宋邵骑着的马脖子上,把腰伤还未好齐全的廖向文放在上面,高高兴兴的和司汀一起将宋邵等人送下山。
常山山路崎岖,宋邵他们来的时候,汽车卡车都上不来,没办法又将车子停在山脚,让人去集市上买了两匹马,这才上的山。
廖向文这一路躺下来,简直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坚持到山脚下,司汀和周离将他从板车上扶起来,廖向文托着几乎要被颠下来的眼镜,扶着腰转头看向司汀,笑的咬牙切齿:“向文绝不会忘记司军师的盛情款待,改日向文定会邀请军师来南都做客,更加热情的……对待军师。”
司汀松开手,勾唇一笑:“在下拭目以待。”
四天后,几人回到了南都城。
廖向文被安置在医院养伤,周离跟着宋邵一起去了帅府。
白银银这些天和宋曼春一起,学了不少新鲜事物。周离一过来,她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了解到的东西一一展示给周离。
“周离哥,你看,这是我写的字。”
“周离哥,还有这个,这是我画的竹子。”
“还有……”
“银银。”
周离将白银银手上的字画全放在一旁,拉她坐下:“前些天,我和少帅去了昌水村。”
父亲和村民凄惨的死状被白银银一一回想起来,她脸上的兴奋渐渐消失,急切地抓着周离的胳膊,眼里布满悲伤与恐惧,哽咽着问:“那些山匪呢,找到他们了吗?”
周离点头,将手搭在白银银的手上,低声说:“爹还有村民已经被我安葬,少帅端了山匪的老巢,以后你大可放宽心,好好生活。”
白银银咬着下唇,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身上的大仇卸下,恨意无处安放,她身子一软,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声哭泣。
周离赶紧蹲下将她扶起来,重新坐在凳子上,单手护着她,生怕她再滑下来。
终于,白银银哭够了,直起身来,啜泣的问:“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等清明时再去吧,到时我陪着你一起。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白银银抹掉眼泪,还有些没缓过来,连打了好几个泪嗝:“什么?”
周离站起来,轻拍着白银银的后背给她顺气:“我也是才晓得,钱水叔搬家了,我回来后就托人给了他们一笔钱,算是报答这三年他们照顾你的恩情。你总是在帅府里住着也不太好,我想把你接到我那儿去,这样我也方便照顾你。”
白银银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周家?”
周离温柔一笑:“对,就是周家,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回去?”
白银银疯狂点头,鼻子还有些囔囔的:“回去!我……”
“不行!”
宋曼春推门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宋邵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来。
“少帅。”
周离站起身来。
宋曼春跑到白银银面前蹲下,一下子扑到白银银身上:“银银,你身上的伤才好,万一复发了呢。周家几乎都是男丁,笨手笨脚的,怎么能将你照顾好!你就在帅府里陪着我不行吗?”
宋曼春这么说,其实也是存了点私心。
白银银在这儿,周离就会因为挂念白银银而常常往帅府里跑,自己就有机会和周离培养感情。再者,周老将军此生仅一妻一儿,白银银去了周家,那就和周家的女主子没什么两样。
白银银脸一红,将宋曼春推开:“你们怎么能在门外偷听呢!”
宋曼春抬眼看她:“哪有偷听,我和哥哥刚到门口就听见周离哥哥问你愿不愿意回去,银银,你扪心自问,这半个月来我待你如何,你就舍得我回到那陌生的周家去?”
宋邵站在宋曼春身后:“曼春,不要任性。”
宋曼春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后退到宋邵的身边。这一退,便将白银银方才哭过的小脸,暴露在宋邵的眼皮底下。
白银银眼角微红,一双杏眼比平时更水更亮,白皙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泪痕,看的宋邵心肝乱颤。
宋邵也舍不得,这么一头乖巧听话的小鹿,放在府里养养眼也是好的。
他垂下眼,掩去眼里侵占的目光,转而笑着看向周离:“反正周家也就你一个人,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也来帅府里住着吧,等过了年再回去。”
周离拒绝:“少帅,这不太……”
宋邵直接叫了门外的一个佣人,打断了周离的话:“去和德叔说一声,让他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今年过年帅府人多,让他多备些年货!”
那佣人应了声是,转头就向前院里跑。
周离见事情已成定局,便不再推脱,和宋邵道了声谢,便回周家收拾了些换洗衣物。
随后宋邵也从白银银屋里出来,准备回书房将那“山海经”的文件拿到医院,给廖向文瞧瞧。
宋曼春跟了上去,拉着宋邵的衣服:“哥,你不是不同意我和周离哥哥在一起?怎么还将他留在府里?”
宋邵转头看她,颇不赞同她这句话:“我将他留在府里,和不让你同他在一起,这两者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了!周离哥哥在府里,那我不就有机会同他经常见面,你若不是为了我将他留在府里,那你是为何……”宋曼春瞪大了眼睛,回想着方才的对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为了……你怎么也下得去手!”
宋邵将两只手都举起来,一脸无辜:“我这可还没下手呢。”
宋曼春把他两只手打下来:“不行!银银不行!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银银和你身边那些女人不一样,你去算计别人去!”
宋邵没理她,继续往书房的方向走着。
宋曼春跑到他前头拦着:“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宋邵被她缠烦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好,我打消这个念头。好了,现在已经打消了,你赶紧回去和你的银银聊天去吧,晚点哥哥有时间带你们去听曲儿。”
宋曼春不信:“当真打消了?”
宋邵点头:“比真金还真,需不需要我去和周离说一声,让他不用过来了?”
“这倒是不用。”宋曼春说罢,笑着转身离开。
宋邵又往前走了几步,摇了摇头,笑了出来:“真是个傻姑娘,说什么都信。”
廖向文正躺在病床上,戴着眼镜,抱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一个婴儿肥的女护士进来,将他手上的书一把夺下,斥责道:“说了多少次了!躺着不能看书,来,翻身,我给你上药。”
廖向文唉声叹气的翻了个身,女护士将他的病号服掀起来,迅速的将他腰上的纱布揭下,重新涂上黑色的药膏,换上新的纱布,又用新的胶带给粘上。
宋邵手里夹着文件,轻轻敲了几下门。
女护士将廖向文的病号服又盖上,端着手上的托盘走了出去。
“少帅。”
廖向文撑着床要坐起来,却被宋邵制止。
“你那伤口都化脓了,躺着就好。来,你看看这个。”
宋邵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廖向文接过来,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
宋邵坐在病床边:“你去昌水村不久,有人在龙岩山发现两具被剥了皮的尸体,浸了血的衣服贴在肉身上,脚上还都套着黑色高跟鞋,别提多恶心。整个南都城的人口信息簿都翻遍了也没有查到这两个人的身份。而且,从两人身上还搜出了一本书,就在文件的第七页,你自己翻。”
廖向文闻言翻到了第七页,疑惑道:“山海经?”
宋邵嗯了一声,继续说:“这本书的封皮是黑色的,‘山海经’三个字是金色的。没有著作人,没有出版社,里面的字很明显是人用手抄写的,字迹也不全相同。而且,里面记载的还有人的……你自己看吧,实在是太过恶心!廖向文,你听说过‘黑’吗?”
廖向文一边看手上的文件,一边回应:“听说过,一个传说中的拍卖组织。少帅难不成怀疑,那两个人,是‘黑’的成员?”
“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组织存不存在,你向来擅长这方面的东西,这件事情便交由你查。可别再被人给算计了!”
廖向文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向宋邵,自嘲一笑:“昌水村一事是我失手,不过绝不会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少帅放心便是。”
赵四逃跑后,整整用了七天,才从三无山走到北城。
他将手里的金银全部拿到当铺换成纸币或银元,当铺老板见他贼眉鼠眼,又当这么多女款的首饰,让伙计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找当差的过来。
赵四等的时间长了,有些不耐烦,大声喊叫:“怎么回事!换个钱怎么这么慢!不换了不换了!赶紧把东西给老子拿出来,老子去别家换去。”
掌柜磨磨蹭蹭的道着歉,给赵四上了一杯顶好的茶,好言好语地劝着他:“再等等,再等等,后头还在算呢!”
赵四人精得很,见掌柜的吞吞吐吐,眼神闪躲,心知大事不妙。他挥手将茶打翻在地,一把抓过掌柜的衣领骂道:“你个黑心的铺子,坑爷爷我呢!走!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在这后头算的是什么账!”
他将掌柜拽着往帘后走去,果然如他所料,帘后空无一人。
赵四把掌柜扔到地上,碎了一口:“多管闲事的东西,活该你命短!”说着,拎起手边的花瓶就要往那掌柜头上砸去。
“刚刚还在这儿,应该是到里面去了,几位军爷随我过来。”
赵四听到动静,丢下花瓶,转身要跑。
方才溜出去的伙计掀开帘子,几个穿军装的看见躺在地上的掌柜,大喝一声,两三步跑过去将赵四按在地上,拿枪抵着他的头。
赵四语气立即软了九分下去:“哎哎哎,抓错了抓错了!是这黑心的店家贪我的东西,你们应该抓他才是!”
方才溜出去的那伙计哭哭啼啼的将掌柜的从地上扶起来:“你胡说!你当的都是一些女款的首饰,我们掌柜心善,不愿做这黑心的交易,幸亏我半路上遇见几位军爷,不然,等当差的过来了,掌柜的都……”
其中一个穿军装的将那装金银的袋子拨开,从中挑起一个年份久远些的镯子,问:“这些都是你的?”
赵四答:“是的军爷,都是我媳妇的,我媳妇死了,我这才将这些首饰拿来当点钱。”
“哼,你年龄不大,媳妇岁数倒是不小,带走!好好查查这人的身份!”
赵四被人架起来,仓促之下竟心生一计:“等等,我要见你们的苏大帅!我是从南都那边过来的!是和宋邵有关的事情!我要见苏大帅!”
几人对视一眼,随后将他带走,押往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