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戏子瑶清
周丕离2020-03-29 18:153,709

  “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

  “好!好!”

  梨园里热火朝天,惊叹连连。

  瑶清一出《春闺梦》唱罢,步履轻盈的下了台,问向正准备为她卸妆的丫头:“今日怎的没见着少帅?他上次可是答应晚些时候来听我唱戏的!”

  丫头摇摇头:“这我倒不晓得,晚些时候帮您问问刘老板。”

  刘老板是这梨园的老板,只要宋邵一来这戏园子,他准是第一时间知晓。

  瑶清听到这儿美眸一转,哀怨道:“罢了罢了,若是问他,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今虽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可百姓们茶余饭后,总是得找个故事聊聊。

  而瑶清与宋少帅之间的风流韵事,最为流传。

  瑶清本名无从知晓,百姓们只晓得她并非打小就是戏班子里长大的,而是半路被宋少帅给塞了进来。

  她身端婀娜,发声如莺歌,眼神多情哀怨,用那春水班的班主的话说,那就是为唱戏而生的。只可惜有宋少帅捧着,班主打不得骂不得,这为唱戏而生的瑶清,唱、念、做、打,也就只精通了三个。

  好在她也并未让班主失望,两年前,凭着一出《春闺梦》,夺了不知多少苦苦等候参军丈夫归来的深闺怨妇们的心。从此,瑶清一跃成为各大戏楼争相邀请的对象,班主引以为傲的头牌。惹得同为瑶字辈儿的苦练功夫的师姐瑶霜,羡慕的咬牙切齿,连在梦里都抑郁不平。

  既是为女人们所追捧,那与之相关的话题总是会和情啊爱啊粘上边。

  于是乎,最近又有传言,宋少帅要将瑶清娶进帅府,做姨太太!

  那丫头也是听说了这个传言的,纠结了半天,还是没管住嘴:“姐姐,我听人说,近日您是要准备飞黄腾达,与少帅在一起,是么?”

  瑶清脸上的油彩只卸了一半儿,闻言抬眼瞅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冷:“在戏楼里做事,就管好自己的嘴,别到时被人撕了嘴皮子,还埋怨我没提醒过你!”

  丫头立即闭上嘴,低下头,仔细地将另外半边油彩给卸了下去。

  “少帅!您今日可是来晚了,瑶清这出才唱罢,这会儿正在后台卸妆呢!”

  刘老板的声音传来,丫头听见立即笑了:“姐姐,您瞧瞧,方才您还在惦记少帅,这不,就来看您了!”

  瑶清起身,将头上最后一根簪子拔下来,披散着头发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的粉红褶子换下,出来时着一身淡雅的月白色过膝毛衫,刚巧与宋邵面对面撞上。

  “少帅这些日子可真是事务繁忙,往日里您可是一个月要往梨园跑三次的,这都个把两个月没见着您的影儿了。难不成在您这儿,戏也有听腻了的时候?”

  瑶清说着,转身坐在她平日里上妆的凳子上,对着镜子,仔细地研究着脸上的油彩有没有卸干净。

  宋邵对她这样的态度丝毫不介意,反而笑着走了过去,弯下腰,和她一齐看着镜子:“我还当你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要不你把当时我给你的五块大洋还过来,我任你处置。”

  刘老板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捂着嘴偷笑,招呼着还站在一边发愣的丫头,悄悄关上门,溜了出去。

  瑶清顿了一下,眼尾上翘,瞥向宋邵:“你这话说的忒不要脸了些,处置你我捞不着好处还要倒贴五块大洋,我才没那么笨呢!我唱的时间段在楼外挂着的牌子上标的清楚,天都黑成这样了,你还来后台做什么。你瞧,又让他们误会了不是!”

  瑶清又瞥了眼被关上的门,埋怨的看着宋邵。

  宋邵直起身子,靠坐在桌子上,笑的风流:“要不你就跟了我,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瑶清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少帅心宽,容得下山河万里,也容得下贵妃虞姬。瑶清心窄,只能容得下壮士王恢一人。”

  “也罢,今日跟我回去一趟。”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做你的拿手绝活,不然还吃了你不成!”

  瑶清将披下来的头发简单地盘起来,披上灰色羊毛大衣,跟着宋邵走了出去。

  上车前,一张熟悉的脸一晃而过,瑶清立刻抬头去寻,可旧人不知影踪,只见车水马龙。

  宋邵在对女人方面向来绅士,见瑶清许久不上车,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可并没瞧见什么所以然,于是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方才可能是,看错了。”瑶清落寞地低下头,弯身钻进车里。

  宋邵紧跟着上了车,让司机将他们送回帅府。

  “你看到了没,那是瑶清,刚刚接她上车的那是宋少帅吧?看来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这你都不知道?听说过段时间宋邵要将瑶清抬进帅府,做姨太太!”

  “真的假的?诶呦!那她不久飞黄腾达了!”

  “这哪知道了,我也是听我家婆娘说的。”

  “哎哎哎,你们几个买不买,不买赶紧走,别在这耽误我做生意!”

  那几个说闲话的看了书摊老板一眼,将手上的话本扔在摊位上,切了一声:“就你这破摊子,我们来着站一会就是给你面子,走走走,真是晦气!”

  时征闻言也将手里的话本扔下来,转身又看了一眼宋邵他们乘坐的汽车离开的方向,随后收回视线,离开此地。

  瑶清随着宋邵进了帅府,穿过绿树长亭,洋楼小屋,竟看见一座搭建好的戏台立在后院的空地上。

  台下不过零星桌椅,几盘小食,却是空无一人。

  瑶清未着粉墨,却自带风情,一双眼睛怨怒的看向宋邵,却携着些许戏子们少有的傲气:“这是什么意思?平日里来帅府里唱戏,也就是站在平地上咿咿呀呀唱两句,讨客人一个欢心。少帅明知道我打戏不精,今日还专门弄个戏台子来折腾我!”

  宋邵安抚道:“今日不是讨客人欢心,今日是讨美人欢心。不过就是形式上花哨了些,你怎么拿手怎么来。”

  “讨美人欢心?”瑶清嗔了一眼宋邵,“难得还有让少帅这么花心思的人,那我今日可得费点儿功夫!”

  宋邵喜欢听戏,专门给瑶清备了一间屋子,供她来帅府唱戏时好更换戏服头面。

  之前宋曼春与白银银聊天时,将宋邵晚些时候带他们听曲儿的事和白银银提了提。

  可白银银自小在与世隔绝的昌水村里长大,哪听过什么曲儿啊戏啊,不过顺口问了一句,就被宋曼春记在心里,天天缠着宋邵让他去梨园请瑶清过来。

  廖向文腰伤康复,刚下病床就拎着行李跑去了龙岩山。宋邵闲来无事,又听宋曼春将前因后果一说,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人在后院叮叮乓乓的搭了一座临时的戏台,又亲自跑到梨园去,将瑶清给载了过来。

  “哥哥!瑶清姐呢?”

  瑶清刚去换装没多久,宋曼春就牵着白银银走了过来,也不晓得是爱屋及乌还是真的喜爱,她成天都和白银银粘在一起,宛若双生姐妹一般。

  “去上妆了,一会儿就出来。”

  宋邵将眼睛放在他们相牵的手上,蓦的觉着有些伤风败俗。

  两个女人的手相牵算是个怎么回事,将那雪白的柔荑握在自己手里,那才是正规正矩,天经地义。

  宋曼春不知为何,在哥哥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发现了一些敌意。待去细瞧时,他又恢复成平日里那般不正经的样子看着白银银,说出来的话也是极不着调:“小美人儿今日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这晃得我如何还能有心思去看台上之人,你与曼春私交甚好,不若……”

  宋邵眼神炽热,烫的白银银直往宋曼春身后躲,宋曼春一把推开宋邵:“哥!银银,不要理他,我哥他天生桃花眼,对谁都这样,习惯就好。我们去吃点东西,等周离哥哥过来。”

  宋邵觉得无趣,收敛了玩闹心思,跟着他们一起坐了过去。

  不一会儿,戏台上咚咚锵锵的响起来,瑶清身着浅粉戏服,娉婷小步移了出来。眼睛往台下一扫,将白银银的相貌识了个大概,低头一笑,随后抬起水袖遮挡住脸,待放下来是已然换了副神情,轻启朱唇,唱起了崔莺莺。

  宋曼春听了一段儿,心思便不再这儿了,分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周离哥哥在做什么,怎么还不过来。”

  说罢,将手里的瓜子扔回盘中,转身跑了出去。

  台下就剩白银银和宋邵二人隔着一道桌子坐着,台上瑶清发声更加音美圆正,唱腔明暗相宜,浓淡尽显:“庭院内静悄悄花筛月影,夜沉沉想起了那位书生,初相识引得我心神不宁——”

  瑶清眼神来回在二人之间流转打量,白银银本来听得入迷,被瑶清这样一瞧,倒是如坐针毡,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白银银扭头去和宋曼春搭话,可宋曼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位置,她慌忙往四周看了一圈,这院里竟就剩她和宋邵二人单独坐着!

  “你觉得这出戏如何?”

  宋邵跟着节奏一下一下的用手指轻敲桌子,靠在椅背上,头也不回,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挺、挺好听的。”

  “你听得懂?”

  “听不懂,只觉得调子好听。”

  白银银心里紧张的怦怦乱跳,时刻提防着宋邵,生怕他又想上次那般耍起流氓来。

  “你那么怕我做什么?还为上次亭子里的事情恼我?”

  白银银没什么文化,却晓得吃一堑长一智,像她这样孤苦无依的人吃了亏,不计较总是好的。

  她摇摇头:“不知道少帅说的是哪件事情,我不记得了。”

  宋邵转头看她,笑了:“记性差点也是好事,也是坏事。方才台上那句唱词你可还记得?”

  白银银没吭声。

  宋邵也没指望她回应,继续唱了起来:“夜沉沉想起了那位美人儿,初相识引得我心神不宁——”

  唱罢,转过头来问:“我唱的可对?”

  白银银勉强笑了一下:“少帅记错了,台上是位女娇娥,美人怎么让她心神不宁。”

  宋邵轻笑出声,整个身子转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白银银:“可台下的男儿郎,倒是为美人儿魂牵梦萦,神思颠倒。”

继续阅读:第十六话 多情戏子无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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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少帅求爱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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