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是一个池塘,不大不小,到了夏日会开满莲花,她坐的位置正好能够看见,里面不仅有莲花,还有王八,她曾经看见过,只是不知下雪会不会冻死那些王八。
想到这里,玄樽月咧嘴傻笑,随即拿出一张干净的纸,用笔蘸了墨水。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眼看就要画完,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将她的画拿走。
她下意识的起身想要抢回来,在看清来人时,不情愿的缩手。
方才太傅明明在睡觉,怎么突然过来了?还抢走了她的画。
那太傅捋了捋胡须,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没想到公主不仅字写的难看,竟连画也这般不堪入目,枉我身为公主的老师,当真是失职,什么都没教会公主。”
玄樽月低头不说话,她字虽然写的不好看,可她觉得方才那幅画是极好的,一只王八长着胡子,一手拿书,一手拿戒尺,跟太傅很像的。
本以为他看了之后便会还回来,谁曾想他竟举了起来,让所有人都看看。
顿时一阵哄笑传入耳中,笑得最大声的就是那宁云绯,玄樽月看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既然公主这般有闲情逸致作画,显然是明白方才老夫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就请公主说说,‘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是何意啊?”
玄樽月低着头,她明明记得太傅不曾说过这句话。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所有人,却没有人要给她提示的意思。
气的她咬紧了牙,若是换作练武,宁将军只要教过一遍她就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没有教,她自己也能琢磨,可偏偏是念书,太傅讲多少遍她都记不住。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太傅慢慢的靠近,站在她身前沉声道:“伸出手来。”
“啊?”她抬头,看着太傅认真严肃的脸,有些害怕,没想到时隔几日听学,第一个被打的人居然是她。
她有些犹豫,太傅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问道:“公主是没有听见老夫说的话吗?”
“听……听见了。”
她伸出手,在戒尺落下来的刹那,玄樽月惨叫了一声,迅速将手缩回来,戒尺落下去什么也没打到。
宁太傅愣了愣,道:“老夫还没打到,公主叫什么?”
玄樽月揉着手不说话,还没打着都觉得疼了,若真打下来,还不知有多疼呢。
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太傅打了她,事后又不能报复,便只能认错。
她低着头小声的开口:“太傅,我知错了,以后一定认真念书,今日回宫我便将论语抄写一遍,三日后给太傅检查。”
太傅盯着她没有说话,先不说她的字写得难看,每每让她抄书,回头他都要看上好几日,更气人的是,那分明就是两个人的字迹。真当他老眼昏花看不出来?
别看她年纪不大,小聪明倒是不少。从前也是看着她年纪小,一副可怜的模样,有些心软,而她,屡教不改,今日这戒尺非得落在她手上,否则不长记性。
“书是要抄的,只不过这戒尺也是免不了的。”
“太傅?”玄樽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前她装可怜可是免去许多次戒尺,自从她知道这个办法管用,屡试不爽,今日……怎么没用了?
“若每次都对公主宽容大度,只怕会让别的人心有不服,都是老夫的学生,自然要公平对待,不偏不袒,所以公主还是把手伸出来吧,莫要耽搁大家。”
玄樽月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除了二皇兄玄初鄞,都在盯着她,有担心她的,有看好戏的,比如说宁云绯。
看着他那欠揍的模样,玄樽月咬牙再次伸出了手,再继续这般婆婆妈妈,还不知道过会儿宁云绯怎么嘲笑她呢。
戒尺落在手上,太傅可是丝毫不留情面,顿时觉得手没有了知觉,随后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她泪眼朦胧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今日听学终于结束,玄樽月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直到太傅离开,他们才围了上来,玄初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从她身边走过。
“让我看看,手肿了没。”
最先站在她面前的是玄樽临,拿着她的手便放在嘴边吹,眼中流露出心疼。
她是女孩子,这个年纪的手本就细嫩,被太傅打了一下,不仅肿了,还渗出血丝。
“太傅怎能下此重手?不就一只王八嘛。”
玄樽临有些懊恼,不知今日玄樽月会被打,也没带消肿的伤药。
“好了好了,都别在这里站着,赶紧送月儿回宫,再宣御医。”玄葇芷开口,看着玄樽月肿着的一只手,自己都觉得有些疼。
虽说关心她,玄葇芷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以后莫要再这般调皮了,从前太傅是看在你年纪小,不忍责罚,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今日受了罚,看你以后还听不听话。”
换作旁人,自然没有人敢动手打她,可太傅不一样,就算打了,父皇母后也不能说什么,她好像还听说过,父皇小时候,也被太傅打过。
原本是不觉得委屈的,可被他们七嘴八舌的一说,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起初还只是流眼泪,慢慢的,开始号啕大哭。
跟寻常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鼻子眼泪糊了一脸。
玄樽临只觉得有些头疼,一边轻柔着她的手,一边安慰:“皇兄知道你疼,既然疼了就赶紧回宫擦药,前几日你不是还缠着父皇要兵器吗,只要你不哭,皇兄宫里的东西随你挑。”
“皇兄说的是真的吗?”
听见玄樽临说的话,玄樽月立马停下,抬头抽噎着看他,眼看鼻涕就要流下来,抬手用衣袖便将它抹去,双眼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玄樽临,似乎是怕他反悔。
一旁的宁云绯早就露出了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她方才擦鼻涕的袖子,只觉得不忍直视。
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扔在了玄樽临的怀里。
并开口道:“这是最好的药,消肿止痛颇为有效,给公主擦上吧。”说完还不忘嘀咕“还好本公子有先见之明,身上一直备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玄樽临将瓷瓶那在手中看了一下,虽说看不出什么,却也明白,两人平日里虽然爱拌嘴,可宁云绯也不会害她。
牵着玄樽月的手,正要为她上药,她却缩回了手,脸上还挂着两行泪,衣衫有些不整,若是头发再乱一些,脸再脏一些,还真像街上的乞丐。
“你不肯用我的药,是想为我省着点吗?公主不必客气,此药虽然名贵,但我不缺,你放心的用便是。”
话音刚落,玄樽月便瞪了他一眼,又抬手擦了擦脸,宁云绯都不知道,她脸上残留的水渍是泪水还是鼻涕。
“皇兄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你宫里的兵器随我挑选?”
只见玄樽临拿药的手抖了一下,没想到她对此事这般执着,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若是他反悔了,只怕她不仅会继续哭,往后也不会搭理他了吧。
他点了点头,无奈的开口:“皇兄合时骗过你,今日你手受伤,就不要去校场练武了,随我回宫挑选喜欢的兵器。”
闻言,玄樽月顿时喜笑颜开,之前她求了许久,宁将军与父皇都不肯给她用真的兵器,早知这般容易得到,她早就让太傅打她了。
“这下该好好上药了吧,往后要好好听太傅的话,认真念书写字,虽然人们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那是因为她们念不了书,你看看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千金,哪个不是精通琴棋书画?你是公主,自然不能比她们差,若是再这般调皮,兵器我可是要收回来的。”
“嗯,知道了,我听皇兄的。”她认真的点头,方才的难过也一扫而光。将玄樽临手中的药拿了过来,摇晃着自己被打的手,笑道“我突然觉得不疼了,等回宫的时候再让应儿给我擦药,我们现在赶紧去你宫里吧。”
不小心蹭到宁云绯身前,擦过脸的衣袖碰到了他,宁云绯一跳三尺高,连忙后退,嫌弃的拍了拍衣袖。
见状,玄樽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过是碰了你一下,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本公主的衣裳又不脏,碰了你,是你的福分。”
“福分?”宁云绯嗤笑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不脏,方才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都在上面,恶心死了,这样的福分你还是给别人吧,我可不要。”
“你!”玄樽月气急,她就知道,宁云绯一定会拿这件事说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呢。
“就碰你就碰你,怎么着?”说着她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