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跟着我,就没那么多规矩,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都不用理会,你什么时候想说话都成,没人会说你,有话还要憋着,着实难受。”
他并不认为憋的难受,只是没什么想说的,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而且,他觉得吃饭时说话,很不优雅,尤其是身旁还有人。
屋外看见应儿的身影,只见她神色慌张,玄樽月站起了身子,原以为她此刻寻来是有什么事,不等她问出口,应儿便道:“殿下何时起身离开的奴婢竟不知晓,寻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殿下,问了宫里的人也都不知道,于是来太子殿下这里找找,没想到殿下当真在这里。”
语气中隐隐的埋怨,只见她眉头紧皱,当真是吓坏了的模样。
玄樽月笑笑:“今日起的早,想着你平日里辛苦,便没让人去叫你我每日都会来皇兄宫里的,你怎么还四处寻我?况且在皇宫里,不会出什么事的。”
应儿只觉得委屈,殿下当真是觉得她辛苦吗?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要被殿下捉弄呢。
“还说呢,往日殿下都是从校场回宫换了衣裳才到东宫,谁知今日一早殿下就不见踪影。”会不会出事是一回事,她的职责,就只是守在殿下身边。
担惊受怕了一早上,眼下找了了她,应儿也算是送了一口气。
“方才奴婢来的时候,遇见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知道您这么早便来了偏院,指不定等会儿就过来了。”
“皇兄回来了?”闻言,玄樽月面露喜色,也就是说,此刻父皇已经下朝了?
应儿盯着她,一脸不解的点点头,两人不是每日都见到的吗?殿下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她迫不及待的赶往御书房,临走前还不忘与楚长清告别,原本不打算理会她,又想着往后在她身边做事,担心被穿小鞋,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小跑着,还未出东宫,便被迎面而来的玄樽临撞个正着,见她如此冒失,忍不住叫住她。
“你这是捡到金子了?一路蹦蹦跳跳的,也不怕摔着。”前一句话还有些严厉,后面一句倒是满满的关心。
玄樽月站直了身子,扯了扯裙子。看她端庄的模样,玄樽临又皱了皱眉头,看习惯了她平日里的无拘无束,突然看着她这般,还觉得不习惯。
他摆了摆手,道:“这么一大早来东宫是为了看我?那怎么见着我连招呼都不打?若非我叫住了你,只怕你会当做没看吧。”他明知故问,说罢,不忘看了一眼她过来的方向,心中冷哼了一声。
“皇兄哪里的话,我不是想着你刚下朝,还有许多事未做,不想打扰你。”
很显然,对于她的这番话,玄樽临是不屑的,话倒是说的越来越好听。
他问道:“这般匆忙是要去哪里?”
玄樽月绞着两只手的手指,如实答道:“父皇下朝了,想去看看父皇。”
闻言,玄樽临的神色沉重了几分,久久不说话。起初还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昨日才将所有的事告诉她,今日便迫不及待的去御书房。
“父皇在与宁将军商讨要事,你晚些再过去。”语气中掺杂着几分无奈。
“知道了皇兄。”玄樽月笑着,慢走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玄樽临倒是多了几分惆怅,皇妹长大了,自己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羡慕的,譬如他,南国的储君,将来的皇上,也不能像玄樽月那般,想搬出皇宫便跟父皇提。
有人将皇宫比做一个牢笼,那他的东宫就是笼中笼。皇宫之中,玄樽月如同黑暗中的一抹灯光,让他觉得不是那么的孤寂,如今,那一抹灯光也将远离。
去御书房的途中路经御花园,夏日里来的花,甚为养眼,想着父皇再与宁将军商讨要事,便停了下来。
采了一些花,掺杂这树叶编成花环,应儿一个,她一个,戴在头上,走在宫道上颇为惹眼,路过的宫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御书房的房门紧闭,眼看日头越来越烈,她抬头看了一周,又皱着眉头挪开目光,瞧着不远处的石桌正好被一棵树挡着,坐在那,太阳晒不到,索性带着应儿走了过去。
纵然在树荫下,仍是觉得有些热,汗水也慢慢的冒出来,眼看她就要用衣袖擦,应儿连忙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到她眼前。
“殿下,手帕,擦擦汗。”
玄樽月的手顿在了半空,瞧着自己下意识的动作,露出了几分尴尬。随即接过手帕,胡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瞧着她汗水不停的流,应儿着实心疼,四周看了看,走到一棵树下,摘了一片最大的叶子又折回来,用叶子给她扇风,让她凉快些。
玄樽月瞧着她,嘴角上扬。
觉得不怎么热了,她才开口问应儿:“在宫里这么多年,你可想过要出宫?”
闻言,应儿愣在了原地,以为她要赶自己出宫,随即跪了下来。
“奴婢是做错什么了吗?殿下要赶奴婢出宫?”
一听便知是她误会了,想要解释,话到嘴边,被应儿打断。
“奴婢自幼父母双亡,被嬷嬷带进宫,后来皇后娘娘瞧着奴婢机灵,便让奴婢伺候殿下,至今已有十一年,若殿下要赶奴婢,奴婢没有地方可去。”说罢,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玄樽月立即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我何时说过要撵你?你我自小的情分,陪在我身边时日最多的人便是你,就算你想要离开,我还舍不得呢,我只不过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原来不是要赶她走,应儿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当真不是要赶奴婢走?”
她摇头,道:“当然不会赶你走,你若是走了,我到哪里去寻第二个应儿?”
应儿又问道:“那殿下是想同奴婢说什么?”
“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宫外的公主府已经修葺好,我想搬出皇宫,入住公主府。”
“什么?”应儿大惊,手中的树叶掉落在地上,方才是她听错了吗?
捡起地上的树叶,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看向玄樽月,只见她不像是在说笑。
她又道:“殿下今年不过十三岁,怎么就想着搬离皇宫?是为了楚公子吗?”
从前,她从未听玄樽月提起过,突然之间说起,除了因为那个楚长清,她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
原本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个,却见玄樽月点头,又摇头。
玄樽月道:“是,也不是。”从前她也想过,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小,连出宫都不允许,更何谈入住公主府,可是遇见了楚长清,她想将人留在身边,出宫的这个念头便越发的强烈。
皇宫之中规矩甚多,一个男子不可能留在后宫,便只能离开皇宫。
“奴婢想问殿下一句,殿下为何非要将楚公子留在身边呢?”
为何?玄樽月认真的想了想,她也说不上来,一开始只不过是不愿见死不救,在看清他的样貌时,又想将他带回宫,后来他醒了,又想将他留在身边。
难道她是见色起意?
她没有回答应儿,只是低头笑了笑。
应儿却有些担心,殿下这个年纪正值情窦初开,她怕殿下对楚长清日久生情,若殿下没有婚约在身,或许是好事,将来皇上给他赐个官衔,二人成婚便是,可偏偏殿下与晋王有婚约,将来只怕会吃一些苦头。
只盼着她是多想了,希望殿下不会对此人动情。
两人谈话间,御书房分都终于被打开,抬眼望去,正是宁将军走了出来。
远远的看见玄樽月,便朝着两人方向走来,见着她,先是行了一个礼。
“微臣见过公主。”
玄樽月道:“师父怎能拜徒儿?”随即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能生出宁云绯与宁苏烟那般好看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相比宁云绯,宁将军的样貌不差,多了些胡子,还多了些阳刚之气。
宁将军笑道:“出了校场便是君臣,臣子拜公主,理所应当。”
不等玄樽月开口,他便问道:“公主来此可是找皇上?”看她满头大汗,小脸通红,想来是等了许久。
玄樽月点头说道:“听说父皇下朝便过来了,只是遇上父皇与师父商讨国事。”
对于玄樽月,宁将军不似太傅,是打心底里喜欢,旁人都说她娇纵跋扈,可他看的出来,她其实是最懂事的。
他宁将军道“皇上眼下不忙,公主快去吧。”
“那我去了。”她挥了挥手,提着裙子朝御书房跑去。
门口的侍卫见是她,连忙进去禀告,皇帝闻言,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想到玄樽月会这个时辰来御书房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