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大了,他这个做皇兄的自认为了解她,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看不透了。
一连几日的休养,楚长清的伤好了许多,不过御医说,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以防万一,得继续躺着,不能下床。
玄樽月每日练武过后,换了衣裳便匆匆赶往东宫,先陪皇兄说说话,再过来看他。
就算很闲,也要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
当楚长清注意到她,发现她手中的书拿反了,嗤笑一声,道:“殿下当真是与众不同,书拿反了,也能看得明白。”
闻言,玄樽月回过神,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她起身捡起来,朝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挪开视线,他淡淡的开口:“既然觉得无趣,殿下就请回吧,皇宫之中重兵把守,我身上又有伤,是逃不出去的,殿下又何必每日守着?”
每日躺着本就情绪不佳,一睁眼总是看到她傻笑的脸,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他忍不住想,他究竟是病人,还是身负重罪的犯人,屋内有人也就罢了,门口估计也有好几个吧。
“方才不过是在想一些事儿,一时失神,有你陪在旁边,又怎会觉得无趣?”她捧着脸,兴致盎然的盯着他。
楚长清哑然,陪?若是可以,他真不想陪在她的身边。
她那炽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他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任由她宰割。
逃避她目光的同时,忍不住脱口而出:“在想什么?”
“在想要怎么样,你才愿意以身相许。”
楚长清:“…”
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多嘴做什么?
眼前的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脑子里怎么就总想着以身相许?女子的矜持,在她身上当真看不到半分。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前几日,她曾说过她有未婚夫君,而那人是风国晋王。
心中忍不住冷笑,若那晋王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子是这般三心二意的人,估计得气吐血吧。
“在下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值得殿下青睐,殿下的心思还是放在晋王身上吧。”语气生冷,听得出来是有些不高兴,不过说这话时不高兴,在听的人耳朵里,倒是有几分别的意思。
只见她脸上的笑意更浓,瞧他的眼神也更大胆了些,问道:“听你的语气,似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我有未婚夫婿而不高兴吗?”
“殿下对每个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吗?”
她摇头,道:“你这是在吃醋?你放心,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只因为从小到大,难得见到宫外的人,就算见到了,也都不如他生的好看。
吃醋?楚长清被她气的一阵头晕,他明明是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她是怎么听出他吃醋的?
就算要吃醋,也不会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吃醋。
双眼盯着她,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冷声开口道:“我虽答应了做殿下的贴身护卫,可殿下若再这般口无遮拦,别怪我不客气。”
威胁人的话,谁不会说?从前都是她威胁别人,这被威胁,还是第一次。
对此,她自然不害怕,他受伤未愈,就算真的不客气,也不能奈她如何。
见他气的不轻,玄樽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襟危坐,她虽喜欢他,却也没有过要嫁给他的念头,不过是觉得他板着一张脸,想要逗逗他,没想到这般不经逗。
说到晋王,她也想起了他,自从那一年告别,就再也没见过,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嫁给怀陨哥哥,不仅温和有礼,还有耐心,不会轻易生气。
而眼前的人,她‘啧啧’两声,将来若是谁嫁给他,岂不是要无趣死?
“话别说那么绝,万一有朝一日,你自己喜欢上我,我还不一定会给你机会呢。”
“绝无可能。”
身份尊贵又如何?一国公主又如何,若他真有喜欢的人,她也必定是一个温柔闲静的大家闺秀,绝不会是她这样不害臊的女子。
“好啊,咱们拭目以待,若是你将来喜欢我,你就在皇宫外走一圈,一边走一边大喊‘我楚长清心悦昭华公主,此生唯她不娶。’”
楚长清有些不耐烦,只觉得无趣至极,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他又何必陪着她胡闹?
见她不说话,玄樽月凑近了些,道:“你不敢答应,莫不是知道将来会喜欢我,或是你现在已经喜欢我了?”她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意,这话,分明就是想让他答应,同她赌一场。
还别说,这个激将法,确实管用,看不得她那自信满满的模样,答应了又何妨,反正是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有何不敢答应?若是楚某将来当真喜欢上公主,自愿脱衣解衫,围绕京都,边走边说这话,让全城的百姓都听见。”
闻言,玄樽月倒是有些吃惊,这可比她说的狠,如此信誓旦旦,倒让她有些失落。
她有这么不济吗?许多人见到她,开口第一句都是夸赞她好看。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宫人端着汤药进来,看见的就是玄樽月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盯着床上的人,宫女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进去。
手颤抖了一下,弄出了响声,玄樽月看向门口,连忙放下手,拍了拍衣襟。
“进来吧。”说罢,她坐下继续看书,那宫女将药放在床头,行礼过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
她抬头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药,忍不住皱眉,光闻着味,都能想象那药很苦。
话说还从未见到他喝药,也不知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害怕喝药。
从前她喝药时,好歹还有糖或是甜点,而他,什么都没有,看他怎么喝。
想着想着,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原本只是偷笑,没想到却笑出了声,床上的人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她在笑什么。
眼看凉的差不多,没有再冒着热气,楚长清端起药碗,放在嘴边一饮而尽,就像是喝茶那般,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玄樽月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居然不怕喝药?
她放下手中的书,凑近那药碗,若非他还在一旁,非得将碗端起来闻一闻,这当真是药?
看着她奇怪的举动,纵然是不想同她多说话,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奇奇怪怪的在做什么?”
难不成是有人给他下毒,被她发现了?还是她在里面掺了什么东西整他。而他没有发现?
她尴尬的笑了笑,摆手问道“这药,你不觉得苦吗?”
只见他脸色复杂,看了半天,只为问这个。
他不说话,自然是苦的,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像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吧。
突然之间,玄樽月对眼前的这个人敬佩了几分,若她将来有机会,定当请教他,如何喝药会不觉得苦。
眼看着时辰差不早,再继续待着,只怕皇兄会过来赶她走了。
从前都是皇兄‘求’着她来东宫,如今她来的勤了,居然还要赶她走。
离开之前,她不忘去玄樽临的书房,有一日她便是不告而别,第二日皇兄便对她冷着脸,后又喋喋不休的指责她,多是说他还比不上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也是从那一日起,离开时不管皇兄在做什么,都要去见见他。
眼下天色已暗,书房内却没有点灯,若非莫安还守在外面,她险些以为今日皇兄不在书房。
她走了过去,伸长了脖子看了看里面,房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她小声问道:“皇兄莫不是在里面睡着了?这么晚了还不点灯。”
莫安行了礼,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皇上今日召见太子殿下,说是为殿下选太子妃,看样子,殿下似乎是不满意。”
听到太子妃二字,玄樽月原是准备高兴的,皇兄早该成亲了,去年就听母后提起过,若当时皇兄成了亲,只怕如今她都有小侄子了。
只是还没高兴多久,脸上的笑意便逐渐消失,阿烟喜欢皇兄,若是皇兄成亲了,阿烟怎么办?虽说皇兄身为太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可阿烟怎么可以做妾室?
玄樽月问莫安:“父皇为皇兄选的太子妃是谁啊?”
莫安想了想,回道:“听说是沈国公家的嫡女,那沈家小姐长相貌美,知书达礼,殿下怎么就不喜欢呢?”
他挠着头发,极不明白。
冷不防被玄樽月敲了一下脑袋,对上她不满意的眼神,便更加的不明白了。
玄樽月哼了一声,道:“貌美?有多美?知书达礼又如何,诺大的京都,知书达礼貌美的女子可不止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