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知听不懂英文,只知道从正在跟他的主治医生交流的万陆生神态的变化来推测自己的病情。
万陆生的眉头始终紧皱着,半天也没舒展开来。
“生,你的爱人……”主治医生乔手上拿着报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措辞。
万陆生在报告上翻了翻,他是一名医生,他懂得报告上面那些看起来复杂的数字代表着什么:“乔,直说吧,我也是一名医生。”
“我当然知道你也是一名医生,我只是……不太确定你现在的状态适合听坏消息。”乔耸了耸肩。
万陆生昨天抱着叶冬知安慰了他一宿,哄睡了叶冬知之后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全身都散发着颓废和疲惫的气息。
“没关系,你说吧。”万陆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强打精神。
乔判断了一下万陆生此刻的状态,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手术是肯定要做的了,不过……你现在没有权利签字。”
万陆生疲惫地笑了一声。
他跟叶冬知并不是法定的伴侣,只是在教堂宣过誓而已,所以如果真的要手术的话,他根本没有资格在手术风险责任书上签字。
“如果是他的哥哥呢?”万陆生问。
此时此刻,他只想优先解决叶冬知的问题。
“可以,但是你知道,这是一笔不小的手术费用……”乔再一次提出目前要面对的问题。
乔知道万陆生的拮据,在美国半年有余,却从来不逛商场,衣服也总是那几件换着穿,所以关于手术费,他有必要跟万陆生提前说清楚。
万陆生没有接话,旁边的郑枫河似乎是察觉到了两个人的交流出现了停滞,便主动上前问道:“陆生,怎么了?”
“他在说……”万陆生看着面色惨白的母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郑枫河却一下就猜到了万陆生犹豫什么,开口道:“如果是钱的话,不用担心。”
万陆生不知道郑枫河的家底到底有多厚,但这是郑枫河跟后来的那个男人共同攒下的家业,他作为一个后来的外人,没有资格向郑枫河索要叶冬知的手术费。
“那是给我儿婿的,又不是给你的。”郑枫河似乎是看出了万陆生的顾虑,开口说道。
郑枫河总是这么温柔,替万陆生把所有的顾虑都考虑周全。
万陆生的顾虑结束了,叶冬知作为一个全程的旁观者,却有些不适应,开口说道:“我生病了……总不好让阿姨给我付钱吧……”
郑枫河回过头伸手握着叶冬知的手,笑道:“要是真的不好意思,等你手术结束了,跟陆生登记结婚,让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就好了。”
“阿姨……”叶冬知被郑枫河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郑枫河又咳嗽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叶冬知的头发。
她因为肺癌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尤其是手指,已经连结婚戒指都嫌大了。
“好了,事情都解决了,给冬知做手术吧。”郑枫河又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她连忙抽出纸巾捂住嘴。
万陆生紧张地坐到郑枫河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郑枫河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深吸一口气道:“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便起身出了病房准备到医院的花园里坐坐。
“生,你的母亲……最好也看看医生。”乔凑到万陆生身边小声地说道。
万陆生看着郑枫河的背影叹了口气:“她不愿意。”
“那就没办法了。”乔耸了耸肩,并不打算在郑枫河的病情上做过多的劝说,毕竟每一个人都有决定自己生存与否的权力,既然人家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他可没有离场去劝说——尤其语言还不通,劝说会浪费他更多的时间。
“你跟你的爱人好好说说吧,只要他同意,我们就可以安排手术了。”乔把报告交给万陆生,转身离开。
叶冬知看着万陆生坐回自己的身边,开口问道:“万医生,情况怎么样啊?”
“需要做手术。”万陆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精神看起来好一点,翻阅着叶冬知的检查报告,说道,“不过手术的风险比较高,而且……”
“不能打电竞吗?”叶冬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万陆生摇了摇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可能会死。”
“那也行,反正……以后也打不了电竞了。”叶冬知丧气地说道。
“那你也不想要我了吗?”万陆生摸索着他的脸颊,气息虚浮地问道。
叶冬知刚想张嘴回答,就看见万陆生脑袋一歪,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万医生?万医生!”叶冬知一下子就慌了,伸手不停地摇晃着万陆生,可是万陆生却一动不动,情急之下,他想起万医生跟自己说的紧急铃,便慌慌张张地连续按了几遍,护士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看到是万陆生栽倒在床边,想要问问叶冬知万陆生的情况,却再一次因为语言问题出现了断层,她便出门叫了两声,不一会那个跟万医生是同事的乔就赶了回来,首先在万陆生额头眼睛都翻了个遍,才松了口气,扛起来就往隔壁床上一放,跟护士说了句叶冬知听不懂的单词,护士就也松了口气,走了。
这样的情况,叶冬知大概能猜到万陆生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但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让他觉得喜欢。
可是他又不会说英文,只能满脸焦虑地看着乔,乔不耐烦了叹了口气,用流利的中文说道:“他只是发烧。”
叶冬知这才松了口气,想要摸一摸万陆生的额头,却被浑身监控的仪器扯得动不了,只好一直侧躺着看着万陆生。
“真不知道像生这种天才医生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傻白甜。”乔看着叶冬知,颇为嫌弃地感慨,转身离开。
叶冬知看着乔的背影,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两件事。
一是乔会说中文,二是他刚刚好像在嫌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