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满随着“地君”去了地府,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的,神态举止都看不出其内心想法。
“你当真要学?”“地君”突然开口问道。
“为何这么说?”洛满不解。
“怕损了你阴德,坏了下辈子气运。”“地君”答。
“我早就十恶不赦了吧?手上人命也不少,早就损尽了阴德,不妨事不妨事,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洛满不以为然。
“想法很好……可是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善类呢?”“地君”突然调转了话头,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问道。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了,可这还得看我信不信吧?就凭他们那几张嘴决定一切吗?荒谬。”洛满莞尔。
“那么你……信了没有呢?”“地君”循循善诱。
“若是信了,我便不会在此跟你浪费时间。”洛满略有不满,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疑心太重。
“很好……”“地君”笑笑,“随我来罢,教你便是。”
洛满跟上,七拐八拐尽了一间偏僻的院子。
“此为禁术,自是不能光明正大摆到明面儿上来的,条件差了些……不介意吧?”“地君”推开门,院里杂草丛生,荒凉之态扑面而来。
“无妨,正事要紧。”洛满道。
“地君”点点头,进了院子,一摆宽袖,门随即关上,院中的景色也变了样。
原本半人高的杂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参天的白杨树,叶子繁密而茂盛,遮下一片片浓荫。林子尽头,是一汪清水,水面有浮萍作点缀,再往远,一间电压的屋子若隐若现。
“这是何意?”洛满垂下眸子,周遭的空气冷下来。
“这可怪不得我……这是你执念初起的地方,打你进门,它就变换至此了,并非我暗中设计。你或许不知道……地府的许多地方,都会随着来客的特点变换场景的。”“地君”解释道。
洛满没说话,权且当做是信了,继续往里走,每走一步,脸色就阴沉一分。
走过林间,渡过小池,站在房屋面前。
犹豫许久,他才伸出手轻轻敲了门。
无人应。
没有他印象中赤着膀子来开门的那个人,也没有在屋内榻上闭着眼睛满脸潮红休息的美人儿,也没有他自己满脸惊愕和愤怒转身就跑却扬洒在空中的眼泪,只有长久的寂静。
再等了许久,他才又伸出手推了门,轻轻的,门被推开了,里面的场景撞进他眼里。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生气,可榻上殷红的血迹却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案。
“可算是周到?替你清除了那些烦心的场景。”“地君”开口道。
洛满没说话,上前去摸了摸榻上的血迹,还未干,在他指尖触上去的时候便染红了手,红的扎眼。
“血迹还是新的?”洛满问道。
“假象而已,据你心中念想营造出来,倘若是旧血迹……也太敷衍了些,毫无真实感可言,否则——”“地君”拉长了声音,“否则怎么让你满意?”
“挺好。”洛满评价道,索着记忆找到水,洗去了手上的猩红。
“来,背对着我,我将术法传于你。”“地君”等他回来,道。
“有劳。”洛满依言照做,不设防的转过了身。
“地君”扬起手,掌心笼着一团黑暗,嘴角轻勾,眼里流露出凶光,向洛满伸出了手。
就在手正要碰到洛满后颈时,洛满突然回头,眼疾手快的擒住了他:
“你果然是这般过河拆桥的做派!”
“你觉得你制得住本地君?”“地君”神色从容,问道。
“你大可以试试。”洛满道,手迅速摸上他的脖颈,在他喉结处留连。
“地君”很明显感觉到有几根银的针状物体在喉结出蠢蠢欲动,心中暗骂道:
“该死,这窝囊废竟然把自己的致命点就这么曝给了旁人。”
喉结是王焕的致命点,也是自己的。
缘由他也搞不明白,似乎是一出生就有的,只不过是栾颉替他发现了而已。
那次缠绵过后,栾颉不轻不重的在他喉结处咬了一下,一种窒息和眩晕的感觉立刻涌上大脑,他险些昏过去。
自此便知道了喉结于自己而言是一个致命点,旁人,碰不得。如今,这明晃晃的银针就抵在自己喉结上,让人如何不慌?
“别以为我头脑简单,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清楚得很!奉劝你最好别有什么小动作……否则,我可把握不好力度……”洛满一改刚才的萎靡不振沉默寡言,狠声道。
“那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简单了呢?”“地君”嗤笑一声,消失在洛满面前,而后出现在那汪清水边。
“疼吗?”洛满并不理睬他的行为,问道。
趁着他不注意,洛满早就探入了一根银针作压制之用,好让自己不至于太劣势。
那根针极细,钻进皮肤里不会有任何异物入侵的感觉,所以“地君”也没察觉到。
“这点疼算什么……你很聪明啊,说说吧,什么时候对我存疑的?”“地君”忍着强烈的窒息感,道。
“从梁锋他们跟我说你开始,我不是什么愣头青,没必要对你坚信不疑,要知道……没有空穴来风的评价。”洛满也不瞒着他,答。
“所以你对我两面三刀?”“地君”反问。
“你何尝不是?倘若我没有察觉,没有反击,那么是不是就成了你体内的一部分呢?毕竟我这滔天的怨。”洛满不否认,反问道。
“地君”想做什么,洛满心知肚明。自己怨气滔天,执念深切,岂不是做养料的好人选?所以他势必会对自己下手,所以洛满早早就做好了两手打算,随机应变,保自己全身而退。
“那便受死吧。”“地君”见计谋已被识破,索性撕开了脸皮说亮话。
“尚且一试。”洛满言简意赅的说完,就主动展开攻击,夺得主动权。可“地君”到底是王焕的一部分,也做了停留的地君,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很快就打破了洛满创造的优势,占了上风。
终于在一次交手中,洛满没来得及防守,被“地君”一掌劈中,受到了地君火的灼烧,攻击速度也慢了许多,再几次失手,他便落了下,而“地君”的攻势依旧很猛,很快的,洛满便招架不住,连最起码的防守都做不好,眼看着身上的伤越来越重。
正要索性拼个鱼死网破时,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他睁开眼,是梁锋。
“梁锋?”他微微有些诧异。
“起来快走。”梁锋仓促道,替他挡下几波攻势。
“不一起?”洛满反问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有办法脱身,你走便是,出了地府会有人等你。”梁锋又道,冲上去与“地君”周旋。
“快走!”梁锋大声道。
洛满依言迅速起身逃离,临走前回望了好几眼,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出了地府,果然是有人等着的,不过让这人来等洛满却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人便是栾颉。
“脸皮可真是够厚的。”果不其然,栾颉刚一见他,就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抱歉。”洛满想了很多,最后却都化成了一句抱歉。
“赶紧走。”栾颉满脸谢谢不接受和不愿意,抬脚就走,洛满忙跟上。
一路无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匆匆给洛满安排了住处,众人便回了各自房间开始忙自己的事。
这边梁锋把洛满支走以后,就迅速摸出一张傀儡符,点燃后扔向一片空地,一个与梁锋一模一样的人就出现在那儿,梁锋迅速脱身,留下那傀儡与“地君”鏖战。
梁锋回到休息的地方时,洛满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待着什么,见他一回来,就起身看着他,直勾勾的。
“还有事吗?”梁锋问道。
“今日之事,多谢。”洛满斟酌片刻,道。
“无妨,不必记在心上。”梁锋道。“去休息一会儿罢,挺累的。”
洛满没说话,点了点头,进了房间。
自混沌中醒来,已是两天后的黄昏,出了房间,洛满没见到一个人影。
“奇怪,人都去哪儿了……”洛满嘀咕着,看了看满院的暮色。
梁锋房间内。
“梁锋?你这是做什么!停下!”丘狐涉一把抓住强行拆开自己魂体的梁锋,喝道。
“我还有记忆,我跟他合在一起,他就也会有吧?届时还麻烦您把我带去他身边,替我完成心愿……等他二十一吧,三五年而已。”梁锋淡然一笑,笑的丘狐涉头皮发麻。
“说什么混账话!好好的行不行?他又不是彻底被消除了记忆,哪怕……哪怕这一世他记不起来,等他寿终回到地府,所有的事情包括轮回的这一世,他都会了然于胸,你何必如此!况且你可曾想过没有?你跟他合在一起,他恢复的记忆却不只是这一世与你的相遇,还有前世!他这么单薄的少年的身体如何承受的住?倘若你还是执意如此……随你。”丘狐涉的松开他,背过身子合上了眼,脸色阴沉。
“我……”梁锋哑口无言,思索半晌,垂下了抵在自己眉心的手,没有了施术者的支持,法术没法继续下去,立刻终止。
自己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的,大不了再偷偷摸摸的多等几载甚至于几十载,大不了下一世在继续,好像没什么等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