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骂婆婆？石远怒了：“闭上你那张臭嘴！快他妈滚！”
老头儿从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间发出一声嗤笑，故意慢慢悠悠把头向后一仰，一丛黑乎乎泛着油色的鼻毛从巨大的鼻孔里支棱出来。他不在意地揉了揉，把双臂舒舒服服往沙发上一摊、两只脚也大喇喇翘到了小茶几上：“我说小远啊，你年纪轻轻怎么火气就这么大呢？我好歹也是你长辈，就算不会客客气气端个茶递个水，几句人话总会说吧？我也知道你爸走以后咱们就慢慢生分了，但就算我和我大侄子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好，可亲戚和亲戚之间不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滚出去？”他斜着眼睛指向陈婆婆：“你连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死老太婆都管，自己亲戚还能忍心往外赶？这不是胳膊肘冲外拐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这屋子里必须滚出去一个，怎么着第一个也不能是你四大爷啊！你说对不对大侄子？”
石远冷笑一声：“我爸跟你都出五服了，还他妈的在这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快滚！”他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大踏步走过去，拎着老头儿的衣领就往门口拖。
老头儿像小鸡一样猛地就被拽起了身，他狼狈地向后挣扎扭动，一双手紧紧扒住了沙发扶手，脚也使劲伸进沙发下面牢牢勾住底座，硬挺着不肯移动半步。满脸横肉绷得像鼓面一样紧，一张脸被憋出了紫涨的猪肝色：“我艹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心狠手辣，你是不是以为我当年没看到你故意撞了红娟腿那一下？咳咳……，我艹你妈！打小就不是个东西，我今天还就不走了！我就赖死在这儿！咳咳咳……！我倒是看看谁家侄子敢把自己的亲大爷赶出去！”
石远不再接话茬儿，只是黑着脸手上使了狠劲儿继续往外拖。
出事前多少年都不闻不问，之后也再没有联系，这都能腆着一张大脸找上门来！而且听刚才话的意思已经在楼下转悠不少日子了，今天要是不彻底解决，自己不在家时他再上来骚扰婆婆，岂不是后患无穷。
他越想越气，又带了之前婆婆被虐待时自己没能护在她身边、心里一直憋着没发出去的愤懑和怒火，十个手指像铁钳子一样夹着老头儿的衣领和脖子，手背青筋毕露，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杀意。
婆婆慌了，颤颤巍巍跑上来一下子抱住他胳膊：“小远你轻点啊，别真给他憋死了！”又去劝老头儿：“这位大哥你也别犟了，咱们都好好说话，要不你先出去缓一缓，我们到门口再慢慢讲，都别急都别急嘛……”
老头儿眼前越来越花，肺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他手脚乱蹬：这小孩儿狠着呢，别真把自己给搭进去，儿子还在家里等这笔彩礼钱！他揪住衣服前襟，拼了老命给石远掐在手里的脖子挣出点缝隙，尖声叫道：“50万！你给我50万我就走！咳咳……！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个屁！咳咳咳……！就50万！我一分也不多要！给我就走以后再也不来了！我怎么也比这个死老太婆跟你关系近吧！咳咳……”
“50万？你还真敢提啊，在我眼里你他妈连5块钱都不值！而且就凭你也配惦记我父母的钱？”石远冷冷地“哼”了一声，脸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狠戾地揪住老头儿往地上一摔：“就凭你也配和婆婆相提并论？！”
老头儿被惯下去的瞬间，挣扎挥舞的右手像溺水濒死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拽住了婆婆的肩膀，没人想得到那一瞬间的力量有多恐怖，只听到一声带风的闷响，婆婆的头重重撞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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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透过走廊的大片玻璃窗洋洋洒洒照进来，特别适合立刻躺到被晒得暖呼呼的床上打个盹。
即使被世锦连着两次挖去了餐盘里几块最大最丰满的排骨，焦哲胃口附近的血液也因为要积极消化刚吃进去的午餐，有点儿顾不上大脑了。他用手遮住半眯的眼睛，顶着一头昏昏沉沉的倦意走进休息室，打算利用午休的最后二十分钟睡一下。
但世锦不允许，他兴致勃勃抱着刚到手的新滑板在他面前显摆：“睡什么睡快起来嗨！看我在网上订制的宝贝，昨天刚刚飞跃万水千山来到我面前。看这儿，AAA级7层加拿大枫木！这里，OS780目金刚防水砂！还有这儿，你摸摸，哎呦摸一下就得了！你手洗了么，MARKTOP ABEC-11 Pro铬钢轴承！再看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95A高弹避震环！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就是特别、特别、特别牛逼！”他凑近滑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销和谐魂的味道！这骚到骨子里的鲜红色！这比A和谐V女郎还流畅起伏的身体曲线！怎么就这么配我呢？”
“嗯嗯，配，”焦哲强撑住越来越浓的睡意：“那我能睡一会儿了吗？”
“不，你不能！”世锦陶醉地把滑板抱进怀里，脸在板面上柔情蜜意地来回蹭，像一只大狗爱抚新买的玩具：“你必须继续羡慕我。”
“我为什么要羡慕你，要是我没猜错，这个滑板不便宜吧？”焦哲悲悯地看着他：“你的饭卡还好吗？”
“亲哥！爸爸！爷爷！下周还有个比赛，我营养不能落下啊，求包和谐养会暖和谐床！”世锦把滑板珍重地放回柜子，又像考拉一样挂在焦哲身上：“我要求也不高，每顿有一个肉就行，但锅边肉可不算啊！老王说我最近进步特别快，没准儿这次真能取上名次，从此以后，‘江世锦’这三个字就在华贸广场的滑板界成为了一个传奇……”
“换人教了？被你小石师父嫌弃了？”焦哲低头坏笑：“哦，他最近应该是在忙那个什么论坛所以没空管你了吧。”——这几天本市有个高级别的全国会议在举行，铺天盖地的大幅广告，街道上的交警也增加许多，估计那小孩儿又累惨了。
世锦摇摇头，把自己从焦哲身上扒拉下来：“他已经两次没来练习了，”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听滑板队的人说，他家里的老人好像出什么事了……”
焦哲陡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