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站在窗口,看了大概十来分钟,没有在帝景酒店大门口看见叶蔓微的人,心头郁郁,目光忍不住挪向沙发上的郑琅。
即使一身西装革履,面如冠玉,也遮盖不住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变态与残戾。
想到那些自己本不该承受的蹂躏和折磨,温然心头对郑琅燃起一份恨意,对叶蔓微的仇恨,就更加沸腾到顶点。
但她表面功夫一流,心底恨意翻滚,颊畔却柔笑涟涟。
“郑少,我厌恶叶蔓微,是因为止深,可你堂堂郑家大少,她又是怎么惹上你的?”
以当年小门小户的叶家,可没资格攀上权势滔天的郑家。
她好奇,也带着试探,想搞清楚叶蔓微是不是像她猜测的那样,得罪狠了郑琅。
如果真是那样的奇耻大辱,以郑琅的狠毒,必定要把叶蔓微大卸八块,才能泄愤。
而郑琅却让叶蔓微好端端的活到现在,难道——
还有她想象不到的内情?!
温然蹙了蹙眉,脑海里不断地思量。
郑琅抽着烟,彻骨呵笑了声,终于正眼看了温然一秒,眸底卷起阴森风浪。
“不该问的,别问!真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落在空气中的残戾嗓音,把温然吓得哆哆嗦嗦,闭紧嘴,再也没勇气试探片刻间就变成地狱魔鬼的男人。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问一个字,郑琅绝对会当场弄死她。
温然两腿打颤,拖着长长的裙摆,脸色苍白往外走。
到了门口,听见郑琅阴阴吐出三个字,“她来了。”
她来了。
谁?
温然转了转眼珠子,反应过来后,颤抖着说了句“谢谢”,出了暗房,望了望前方金碧辉煌的大厅,狠狠咬牙,往左边一拐,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纤纤走向新郎休息室。
。
休息室里。
秦放双脚叉开,以一种狂放的姿势,瘫倒在沙发上,扫到落地窗边一直吸烟的男人,骂了句娘。
“止深,就为了温然的肝脏可以救治小乖,你就答应给她一场婚礼?
婚礼过后,她要是不满足,得寸进尺,恬不知耻,非要扯了结婚证再救小乖,你丫的怎么办?
温然搞幺蛾子,你直接把人压到医院,强行给小乖捐肝,不就万事ok?!
老子实在想不通,你铜墙铁壁,最厌恶威胁,何时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要挟而低过头?”
纪恒蹲在角落,鼓捣手里的各种投放类设备仪器,聚精会神的同时,还是分了一点心思,竖起耳朵,聆听房里的动静。
说实话,秦放想不通的问题,他也很想知道,好奇满满。
以傅先生护短又睚眦必报的性子,就凭温然处处算计叶医生、整的那些龌龊事,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可傅先生不仅隐忍下来,还瞒着叶医生,答应给温然一场婚礼。
事出反常,必有缘由。
冷不防,窗边的男人,一个锋利的眼刀子射过来,纪恒即刻痿了。
“傅先生,投影仪器都安装好了,我再去大厅那边,检查小细节。”
明白有些秘密,不是自己能听进耳,纪恒迅速站起身,识趣地溜了。
房门一开,一关,带进来冷飕飕的风,吹得傅止深手里抽了半截的烟,明明灭灭。
他索性掸灭烟头,狭长黑眸迸发锐厉,“我上个月知道,她是兰姨的亲生女儿。”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念着旧情,旧爱新欢,个个都舍不得放弃。”
秦放怔了下,随即脸色在一瞬间变幻起来,“止深,当年你奶奶感动于郑老爷子对她的一片心,嫁了他。
但奶奶死后,郑老爷子就面目狰狞,对傅家所有人,包括襁褓中的你,一一算计。
兰姨在万般艰难下,拼了命保护你,从未找过男朋友,更别说嫁过人。
所以,温然的身份,你确定过?”
“我拿兰姨的旧物,做过DNA比对,没有错。”
男人把灭掉的烟蒂甩进垃圾桶,英俊的面容,冷静刻骨。
秦放搓着指间的烟,半开玩笑道,“那就有意思了!兰姨那些年,身边除了你,连条公狗都没有,温然怎么来的?”
眼见傅止深的脸色一寸寸沉冽,秦放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行行行,老子不啰嗦!换个话题,就今天的婚礼,一定要全方位保密,滴水不漏,绝逼不可以被小嫂子知道,省的麻烦!要不然,后院着火,止深你肯定完蛋!”
“纪恒都安排妥妥,出不了纰漏。”
男人摁了下眉心,安然自若。
“那就好。”
秦放一跃而起,理解地拍了拍傅止深的肩膀,哂笑不已,“自作孽,不可活,哈哈,早知今日,你丫何必当初。”
猝不及防连人带着身后的沙发都被踹翻,秦放狠草了声,“老子为了你,连家里的太后老头都放了鸽子,你丫简直不是人,魔鬼!”
。
温然柔柔推开门,就对上秦放那句惊天震地的“魔鬼”,一时间愕然,高跟鞋踩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但视线瞥到那个多年前早就刻入心脏的冷峻男人,她眨了下眼,提着礼服的衣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姿态优美地走向傅止深。
“止深,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她温柔含笑,站在他面前,发现他只穿着简简单单的西装,丝毫不在意即将举行的婚礼,心口凉了凉,眼波流转,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新郎胸花,要往他胸口的口袋里塞。
然而,男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漠视得很,迈开大长腿,一个跨步,站在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低沉的嗓音森冷可怕。
“你先去,我随后到。”
吧嗒。
新郎胸花落在地上,连同温然一颗滚烫的心,也跌落在地。
她没想到,有秦放在场,他也全然不顾她的脸面,言行举止,要多冷漠有多冷漠。
今天他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她的肝脏可以救小乖,她还有那么点价值罢了。
想到这里,温然心口抽痛,连呼吸都是痛的。
“止深,我……”
她喉咙哽了哽,最终蹙着细眉,吞咽掉所有愤怒,盯着那张百看不厌的俊容,柔和地微笑,“嗯,我都听你的,马上去大厅等着你。就是,别让我等太久呀。”
男人冽寒瞥着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打电话。
秦放站在旁边,全程挑起浓眉似笑非笑。
温然攥紧细白手指,朝他矜持微微一笑后,忍着屈辱和懑怒,不得不走人。
电话是纪恒打进来的。
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说已经全部搞定,傅止深淡淡“嗯”了声,扯起薄唇,徐徐笑开,笑意极冷。
“走吧,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话落,他转身疾步走出去。
秦放原地弹跳,松完一身的筋骨,脸上挂着即将要看好戏的狭笑,跟在傅止深身后,大踏步离开。
与此同时,叶蔓微被陆景翔带到帝景酒店一个很隐蔽的后门。
翻砌的痕迹,看上去很新鲜。
就好像,其实没有这道门,出于某种原因,专门劈开了一样。
陆景翔已经推开了门,叶蔓微看着门后面螺旋线一直往上的幽暗台阶,愣了愣,微蹙着眉头问道,“神神秘秘的,翔哥你到底在搞什么?不说清楚,我就不进去。”
“啊……?”
陆景翔这时候,只差最后一步,没可能对她实话实说,五官僵了僵,转而朝她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放心,哥绝不害你,就是有件很不爽的事,哥觉得你必须知道。”
“什么事?”
叶蔓微望着他,紧张地握紧拳头。
“跟着哥,你很快就知道。”
陆景翔痞笑中夹杂几缕愤怒的模样,让叶蔓微心口一跳,直觉不是好事。
但陆景翔越口风严闭,她就越心底猫抓似的,特别想知道。
毕竟认识他多年,他可从来没在她面前隐瞒过任何事情。
能让他如此反常的事,肯定不一般。
揣着无比的好奇心,叶蔓微跟着陆景翔踏上台阶,一步步拾级而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灯光璀璨,霍然开朗。
叶蔓微眯眸,等适应了强烈光线,才注意到,自己被陆景翔带到了一个宴会厅入口。
这个入口,和那个后门一样,也是刚劈开的。
而入口处站立的,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却是一群穿着黑衣黑裤的保镖,看起来就很不对劲。
叶蔓微心口发慌,隐约有股想要逃的冲动。
而这时的陆景翔,走到角落里,压低声音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有个精干的中年女人,越过保镖们,走到叶蔓微面前,礼貌的笑容,恰到好处。
“叶小姐,请跟我来。”
叶蔓微攥了攥手指,看着中年女人,一时半会都没说话。
不是说参加商务宴会吗?
为什么上来只邀请她,不邀请陆景翔?
叶蔓微回头,看了看紧盯着她的男人,“翔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景翔眸光闪烁变幻,瞬息过后,他走上前,揉了一下她的头顶,说了句让叶蔓微琢磨不透的话。
“哥这次骗了你,对不起嗷!可哥这么做,是为了帮你揭穿某人的虚伪真面目。”
“……?”
叶蔓微满头雾水。
但陆景翔不理她,转身就决绝离开。
叶蔓微只好揣着疑惑,跟着中年女人七拐八拐,走到一扇仅仅容纳一个人钻进去的狭窄门边,眼睁睁看着她推开了门。
偌大的宴会厅,被布置成婚庆现场,中间硕大的心型花球,花香四溢。
悠扬的结婚进行曲,也袅袅响起,但宾客不多,三三两两的,分散四周。
叶蔓微站在门口,蓦然扭头,身后空荡荡,中年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不明白陆景翔为什么一定要她参加这场婚礼,皱了皱眉,转身要走时,听见左边传来闹哄哄的动静,视线不经意地朝那边瞥了眼。
就那么一眼,她整个人,霎时僵冷如一块硬邦邦的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