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顾大人是怎么想的，偏偏这时候跑去闭关？”
小梁大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蹲着手中的茶杯猛灌了几口。此时，他毫无形象地双膝盘腿而坐，那样子显得有几分气急败坏。但更多表现出的是，其心中的不满。
“我早就与你说过，顾大人根本不在乎那些。可是你们一个个非偏不听，非要上赶着去找他。顾大人是什么人你也认识他这些年了，怎么就看不明白。”
“他是最怕麻烦，最怕卷入这朝廷纷争里的人。可你们呢，偏偏非要把他往这火坑里推。他不躲着你们，他躲着谁？”
这说话的人一身长衫，并没有穿关服，但看着衣服质地也能瞧得出来非富即贵。
此人正是小梁大人的多年好友，算是和顾若槐也有些浅交情，只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顾若槐可未必记得他这号人物。
在过去的种种事情中，可以说他们难得会在一件事情上产生分歧，一直都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而好巧不巧的是，就在关于顾若槐这对陆康故意挑衅，以及陛下对此次北境事情上对顾若槐的态度产生了分歧。
“可是此事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你再看那这陆丞相的话更是过分，丝毫一句好话没有还恨不得在顾大人脑袋上扣个屎盆子。怎么着，顾大人替陛下分忧，还分出祸事来了？”小梁大人是个直肠子，更是个耿直的脾气，说起来算是完全遗传了这梁老大人的秉性。
“你还是太心急了，顾大人与陛下相识数十年。他们之间要产生什么矛盾？你觉得你我这种外人可能化解的了。”男子摇头，示意下人重新给其添了茶。
“得了得了，不要在这帮灌下去的，浪费我这些好茶。”男人看着小梁大人如同牛一般的动作，有些心疼自己那好不容易讨来的茶叶。
“不就是一杯茶吗？至于吗？这茶叶还是金子不成？”小梁大人定眼看了看茶杯里那泛着淡淡金色的茶水，微微皱眉。
“好好的信阳毛尖，被你硬生生当白水往下灌，你说我心疼不心疼。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个好茶之人，怎么今日去为这点儿事情闹得迷糊了。”
“邱言，不是我说这件事情不止我一个人不满，朝廷上上下下有几个人咽得下这口气。这本来是顾大人的功劳，硬生生被那陆慷拐着弯变成了他的，还不忘去踩顾大人一脚，这陛下的反应是要让多少忠臣寒心呐！”小梁大人看着面前这男人摇头，放下茶杯。
“得了，你头在摇下去都跟拨浪鼓似的了。”小梁大人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制止：“我瞧着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事儿，你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人士。”
“是是是，我确实不懂朝堂上那些大道理。但是有一点我问你们看得清楚，那就是顾大人与陛下之间肯定多少有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两个人肯定是心照不宣的。而这些事情并非是你们几个大臣能随随便便输通得了的。”邱言起身看了看眼前的炭火，翻动几下，伴随啪啪的声响。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和顾大人已经貌合神离了？”小梁大人显得有几分吃惊，毕竟顾若怀曾经与陛下的关系，他们从前那些外人都瞧得出来，顾若槐对还是毫无实权的私生皇子身份时就已经交心了。
“旁的不说，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祖父，你父亲是和态度？”邱言缓缓地提醒，看着竹炭上的火光叹了口气。
“家父倒是未曾多说什么奥是祖父，他老人家似乎不太愿意让我掺和其中，甚至希望我在朝堂上保持沉默。”他对这件事情，始终都想不明白，说起来顾大人与他们两家虽然说不上私交甚密，但却总是关系不错的，再加上父亲也顾若槐也算是难得有些话题的关系，这件事情上为何会如此淡漠，他是想不明白。
“瞧！果然还是年长的人看得明白，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我说，听你这话怎么感觉爱说我蠢呢？你一个比我还小半岁的人，怎么倒数落起我来了。”
“梁智不是我说你，少拿大我那半岁说事儿。年岁上你是休想站我便宜，不过不是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有智商上是真没长进。”邱言地说着丢给其一颗栗子，自己也啃了一颗。
“什么叫智商上没长进，虽然我必须得承认，我确实不如顾大人，但我不比你差吧。”
“从前或许是咋们俩差不都，但我现在翘着……”邱言遥遥头，表示你差的远呢。
“嘿，你小子过分了啊。”梁智瞪了邱言一眼表示自己的抗议，然后话锋一转便回到了正题：“不说那些有得没得，不过这旁观者清我是承认的，你觉得这顾大人和陛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兄弟，我只是劝你听你祖父一句劝，这事儿莫要卷进去。你们越是这般亢奋顾大人恐怕是越难。”邱言虽然不活跃朝堂，但是毕竟家底儿在哪儿摆着，母亲是长公主，父亲又是开封大将军，这虽然不如朝廷但多少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所以这心里也是门清。
“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当我还是外人，赶紧把话说明白了，稀里糊涂地在办错了事情。”小梁大人虽然已经入朝有些年头，而且事情一直都办的漂亮官职颇高，但毕竟因为家里关系，对其保护得紧所以很多乌烟瘴气的事情他都看得不真切。
“你附耳过来，我小声与你说。”
……
二人叽叽咕咕许久，最后梁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故意的……因为……忌惮……”
“虚，隔墙有耳就算在我这地方，有些话能不说尽量不说，保不齐就被人听了传出去。你自己清楚就好。陆康和顾大人之间必定要有一个人先倒下，只是看陛下现在的意思是还没有拿定注意是会是这第一个倒下去的。”邱言叹了口气，心中感慨这开真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自古忠臣下场十有九惨，并非闹着玩儿的。
陆康这个人确实，他看不上许多人都看不上，但陆康是一个善于玩弄权术和心术的人，而顾若槐并不屑于此，也正是因为这种关系，顾若槐似乎并不在乎去当陛下手中的那一把刀，可是这刀用久了顿了也就不趁手了，不趁手那便只有一个后果丢弃。
而陆康，陛下之所以留着，很简单因为用得上，而且是个小人。这小人的心思，一旦看明白了便也不用多想，他得到了就会自大，忘了本分然后落得个粉身碎骨。
所以或许某种程度上，顾若槐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而陛下知道顾若槐看得明白，那这一个愿意下棋，一个愿意当棋子便没有什么了，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至于结局……或许只有到了那一天，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
红香山，鸿隐寺顾若槐披着厚重的披风站在梅花树下，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顾大人，外面冷不如进屋去吧。”顾若槐身后出现一个人，是这寺院的老方丈，算是顾若槐的棋友。
“空醒大师，您经念完了？”顾若槐看着这位胡子花白的主持问候。
“念完了，便想起了你我之前还没下完的那半盘棋，就过来了。没想到你这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山上空气好，安静心也静，没有那么多纷杂的事情烦心，倒是幸事。”顾若槐转身和主持回了屋子，这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这斗篷也变穿不住了。
“我不懂朝廷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便是我这些年修行参透的，那就是保持本心。”主持看着那已经走了一半的棋局，落下了一字，瞬间那棋盘上原本波澜四起的局面变得平静不少，黑白之间都有了一丝生机。
“大师若人都能退一步，或许早就好阔天空了，但……终究是或许……”顾若槐一字落下，白子在此占据了优质，仿佛在将黑子送上夹缝，也罢自己的白子逼上了一条毫无退路的局面。
“这都是何苦呢？”
“或许这就是贪念……”
“阿弥陀佛……”空醒大师摇头，并没有在说什么，而是不断在棋局中与顾若槐周旋，似乎二人下棋的原因并非那般简单，顾若槐的每一次下子都仿佛是在问一个问题，而主持都会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那水生火热的局面恢复平静。
终究是你来我往过后变成一盘没有结果的棋局……
“大师，您又这般，每次下棋都不愿给个结果。”顾若槐无奈，或许是因为主持出家人的关系，这每一次下棋都秉持了一种理念就是祥和慈悲平缓。
“顾大人，平局不代表没有结果，输了也不代表真的结束，赢了也未必代表万无一失。这棋局如此，人亦是如此。”
……
顾若槐看着棋盘上势均力敌却互相平衡的棋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