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桑君不用萧和指路,七拐八拐的穿过各个街道,而后出现在了一栋建筑前面。
“到了。”他说。
萧和跟在后面,看到俞桑君出现的位置,忍不住笑了:“这里不是用来住的地方,这是我工作的画室,我家不在这里。”
“这里就好。”俞桑君也不挑剔:“我住这里。”
萧和有点为难。
不是说这里不能住,也有他赶工时用来休息的房间,只是这里实在是……乱的可怕,难以落脚。
他打开门,将俞桑君迎了进去。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文艺男青年,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工作室自然不拘一格,但只有真的在他的画室走上一圈的人,才会知道他不拘一格到了什么程度。
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画作都是以自然景色为主题的,森林落叶、天空碧海、高山河流、还有四季更迭。
房间里摆了很多绿植和花卉,可以看得出来主人把它们打理的很用心,绿油油明灿灿,在大冬天依旧绽放着勃勃的生机。
除此之外,所有的空地和空出来的桌椅,都摆着各式各样画满了各种图案的小摆件。那些摆件和装饰品,来自于邻居不要的抽屉、柜子、高脚凳、旧家电、儿童摇摇椅……甚至还有从河边捡来的石头,画成了各种小动物的样子,在书架上摆了好大一堆。
几乎每一个来到画室参观的人,都会由衷的感慨一句。
“萧兄啊,真想不到,你内心世界挺丰富啊。”
萧和以为俞桑君这样的人会很嫌弃这里,但没想到,他居然颇有兴趣的在房间里四处逛了逛,最后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里还挺满意。
“我住这里。”他说。
萧和心想这个人真的是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说,这种讲话风格还真的是别具一格。
自此,萧和的画室入了一个奇怪的房客。
房客不仅不爱说话,行踪也诡秘,白天萧和工作的时候通常都看不见他人影,夜深了准备回家休息的时候才能偶尔看到他回来,同样是一句话不说连个招呼也不打,进房间便关门,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也正是因为多了这么个房客,萧和要操的心一下子多了不少。
大冷天的,俞桑君一直穿着白衬衫休闲裤,潇洒淡漠视风雪如无物,萧和看着都冷,干脆按照俞桑君的身量买了一堆衣服回来放进他房间里。
又因为看不到俞桑君吃东西,干脆又给他准备了一堆泡面面包还有速食品,后来想想这些东西吃着太不健康,干脆给他留了一千块钱,还留了纸条,让他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明明是一个独居单身汉,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唠叨老妈子,不太喜欢操心的萧和被迫操心,但他居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
和任海洋出去喝酒,萧和无意间说起了这件事,任海洋愣了好半天,而后把他数落的体无完肤。
“你居然把那位神仙领家里去了?哥们真的是敬你是条汉子,你这就是典型的独居生活太久了魔怔了,你说你有那钱那时间干啥不好,养只猫养只狗或者养个女人不香吗?你居然金屋藏娇养了个神经病男人?”
萧和:“……嘴下留情啊兄弟。”
任海洋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太毒,萧和同他斗嘴就没赢过,他也习惯了。
“再说,也不是我养他,他也是给了钱的。”
“钱?你萧大画家,缺钱吗?”
任海洋哈哈笑了几声,忽然又贼兮兮道:“你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个女朋友,你要不要哥们给你介绍一个?我跟你说啊,我认识一个外国语学院的妹子,长得那个水灵,声音那个好听……”
“我没兴趣。”
萧和很无奈,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
“感情这种事,宁缺毋滥,我不是喜欢凑合的人。”
“也对。”任海洋无奈叹息,又忍不住羡慕嫉妒恨:“话说,追你的人都快排到太平洋了,啥样的美女没有啊……”
这次轮到萧和无奈了,干脆举杯示意,用酒堵住了任海洋那张罗里吧嗦的嘴。
两个人喝完酒后带着醉意挥手作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萧和本准备回家的,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去画室看一眼。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压不住,萧和直接去了画室,于是就看到了没有锁的门,于是就看到了俞桑君。
俞桑君正站在花架前看着一盆长势很好的绿萝,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正在安静的吃着,听着“喀滋”的声音,看着他脚底下的一堆方便面碎屑,萧和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真是活久见,他还是第一次看人抱着泡面面饼生啃的。
“……这个不是这么吃的。”
萧和轻声说着,把啃的稀碎的面饼从俞桑君手里拿下来,又取了一袋没开封的方便面去了厨房。
三分钟后,萧和将煮好的方便面端到桌子上,俞桑君也终于将视线从那盆绿萝上移开,主动坐到了桌前。
“这是煮着吃的,还有那些其他速食食品也是要加热的,厨房有锅有灶,下次你饿了就去厨房自己煮,别……生吃。”
萧和现在真的很庆幸他没买鱼肉蛋那些回来,不然他看到的就不是小清新的啃面饼场景了。
俞桑君也没客气,坐下便吃,对于筷子他倒是用的很熟练,因为长得好看,吃相也斯文,所以这场面看着还算赏心悦目。
吃完了面,俞桑君忽然在桌子上放了一颗褐色的药丸。
萧和惊讶道:“给我的?”
俞桑君点头,道:“解酒。”
虽然从小到大一直都有老师教导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但萧和对俞桑君有种莫名的信任,所以他没有犹豫,将药丸扔进了嘴巴里。
没有预想的苦涩,反而透着股清甜,吃下去便觉得有股热流入了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就连头脑都觉得清楚了不少。
萧和对俞桑君道了声谢,穿上衣服准备离开,离开前还没忘记叮嘱:“天气预报上说明天降温,你多穿一点再出门,衣服我都准备好了。”
俞桑君看着他,说了一声:“好。”
两个人明明刚认识没多久,偏偏看起来很熟稔,就像是认识许多年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挺不赖的,萧和笑着推门走了出去。
萧和离开后,俞桑君重新回到了花架前,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青萝的叶子。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轻,手指却忽的一动,从层层叠叠的叶片下扯出了什么出来。
他的指尖是一团黑气,微微颤动,似乎还在挣扎着,隐约还能那黑气里传出“吱吱”的声音。
俞桑君目光微冷。
“没想到,这里也有貍虫。”
貍虫,不祥虫类,寄宿在人家中,靠吸食房主气运为生,长此以往,房主会气运衰竭,致家破人亡。
俞桑君手指微微用力,那团黑气凄厉尖叫一声,骤然消散。
解决了貍虫,俞桑君收回了手,看向了窗外。
他只是安静的站着,没有别的动作,但那姿态却是风华绝代,一双眼瞳漆黑无比,映照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忽的房内有一道白色光芒闪过,一个人影落到地上,那身影看起来很是不稳,还踩翻了一个花盆。
俞桑君看着碎裂的花盆和折断的花茎,他眼眸微沉,看向那道不走寻常路凭空出现在画室当中的影子。
“何事?”他问。
“来帮你啊!”那人影答,声音轻轻柔柔的,竟然是个女孩子。
俞桑君微微侧头,声音清冷。
“不用。”
“果然不愧是天界出了名的冰坨子监查者,多说一个字都不肯,连根头发丝都是结着冰的。”
人影蹦哒哒的踢开脚底下的土,正要往前凑,冷不丁就感觉到俞桑君周身的冷气越发强了一些。
她看了看花盆,眨了眨眼睛。
“抱歉……我这就把它修好哈……”
俞桑君没说话,冷眼看着女孩子吭哧吭哧的拼花盆又用术法接好了花茎,身上的冷气这才散了些。
“何事?”他又问。
这一次女孩子选择老老实实的回答:“‘门’不知道怎么的被打开了,有不少‘灵’跑到了这边,上面的意思,是想让你把门关上,顺便把这些东西给抓回去。”
“好。”
“是抓回去哦,不是随随便便弄死哦。”
女孩子嘿嘿笑,又补了一句。
“不过刚才的那种小虫子不算在内啦。”
俞桑君没有再说话。
女孩子却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外面天大地大,这里这么小,多憋屈啊!”
俞桑君看了她一眼,道:“我觉得很舒服。”
女孩子惊讶了,还想再问什么,忽然感觉到身体一轻,再回过神,她已经在房子外面了。
被赶出来,女孩子也没生气,但她却还是忍不住疑惑。
这房子这么小,比起俞桑君原本住的神庙可真的是小太多太多啦,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