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赵沐轩同样爱吃,所以早年赵沐轩周游列国的时候,二人才会臭味相投,成为朋友,这么多年,一直没断了联系。
“你叫婉娘是吧?这样年幼,心思却真巧。”窦景善笑眯眯地夸赞。
不见得婉晴的手艺就当真比那些大酒楼浸淫厨艺数十年的老师傅强,但她心思奇妙,做饭往往能出新意,美味绝伦的同时还让人意想不到。
这些大家贵族,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也就不稀罕了,能打动他们的也无非这个巧字了!
“这个小荷包不值什么,但布料却是我们大夏国的特产,叫软轻罗,颜色最美,小姑娘们都喜欢,就送予你吧。”窦景善递给婉晴一个小荷包。
那荷包小小巧巧,绣着一轮金灿灿的太阳,绣工精湛,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颜色,像是晨曦时的朝霞,从浅白到紫红,过渡自然,又轻又软。
婉晴一见便喜欢上了,迟疑了下,还是大大方方接过:“多谢窦公子。”
等拿到手里,却觉一沉,里面定然装了银两。
她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有笔进账了,只不知是多少。
赵沐轩看得碍眼,挥挥手把她撵了出去:“行了,我们要谈事情,你下去吧。”
婉晴厨房里还留了两碗螃蟹汤等着吃呢,也不在意,出来先看了一眼小荷包,里面竟是两颗金瓜子儿,约摸着得五两银。
赎身银一下有了三分之一。
她兴奋不已,要不是害怕人看见,都恨不得原地翻个跟头。
听说大夏国重商业,老百姓都有钱,果然如此。这窦公子可比自家这位大方多了。
她决定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好这窦公子,说不得对方离开时,她连身价银都凑齐了呢!到时候还可以恳求他把她也一起带到夏国,做点小生意,兴许就发家致富了!
第二天,赵沐轩便带窦景善去了二十来里外的枫树林散心。
又点名让婉晴跟去。
枫树林很大,漫山的枫叶随着微风翻滚着,仿佛是红色的海浪起伏,鲜艳夺目,很是壮观。
几个人爬上半山腰,便被这壮观的景象给震住了,一个个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
婉晴深深地呼吸着山上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下来。
赵沐轩的神情似乎也柔和不少,嘴角流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窦景善温温润润一笑:“如何,我说让你别钻在庄子上怨天尤人吧,出来转转,心情是不是好很多?”
前者修长的手指搭在眉眼处,似是在感受这无法言状的美景似的,语气却莫名萧索:“这样的景,看一次也就够了。”
窦景善眼睛一闪,轻声:“昨天我跟你说的,你要好好考虑才行。你们定远侯府的势力都在昌阳府,虽说你是被定远侯撵到这里来的,但也可以去昌阳府投奔你祖父去,你长兄去世后,你就是赵家的嫡长子了,你祖父定会对你另眼相待!”
赵沐轩冷笑:“外人都道京城的定远侯府多么尊贵荣耀,难道你这般聪明也不知道详情吗,我那个昏庸无能的父亲分明是被祖父给送到京中当质子的,我们这一支嫡脉,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婉晴在后面听着,惊讶万分,心里波涛汹涌。
简单几句话,透露出多少外人不知的血雨腥风。
“那你就甘愿在这小城过一辈子吗?连一个六品官的儿子都可以任意欺辱你,耻笑你?”窦景善说话很不客气。
赵沐轩一双黑眸情绪翻滚,双拳紧握。
“阿轩,记得几年前你去夏国找我,何等意气风发,绝不是如今这般随风逐流的模样!”窦景善轻叹口气。
后者倏忽沉默,目光沉沉,喉结滚动了下,才压抑着声音说了句:“我绝不去昌阳!”说完就率先大跨步向前了。
婉晴若有所思,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对那个外祖父怨气重重啊?
忽然,一道敏锐的视线向她扫来。她忙装作欢喜的样子,望着近在咫尺的枫叶感叹。
似是察觉到窦景善看她,她笑眯眯地问道:“窦公子,您说把这枫叶当成书签好不好?”宛若一天真少女。
窦景善温润的脸庞就带了一抹好奇:“你读过书?”
婉晴一怔。
“不然如何知道书签?”
婉晴才明白过来,羞赧一笑:“早年我外祖也有几本书,我跟着学了几日,勉强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她日后总要露出一些马脚出来的,不如趁此机会解释下。
窦景善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虽年幼,但容貌极为精致美丽,就是漫山火红的枫叶也不能强盖她的美貌,不由赞叹出声:“你只做一个庄子上的厨娘,倒是可惜了。”
婉晴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能吃饱穿暖,婉娘也就满足了。”
说着,就加快脚步去追赵沐轩。
心里则在感慨,这看着温和好脾气的公子,实则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能不沾惹还是别沾染的好!
枫树林不小,游了一遍都午后了,两个公子哥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来的时候也带了点心,可又不能当饭吃。
一行人下山,走了许久,才发现一处偏僻村子,选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青砖瓦房进去。
观言和这家庄户人商议几句,一家子就喜滋滋拿了银子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婉晴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这一家在村子里算是富裕的了,但也没有大米和肉,倒还有半篮子鸡蛋,几个细面馒头。她就叫观言去后院帮忙杀只鸡,自己则蒸上小米饭,洗了一把鲜嫩嫩的菠菜,叶片肥厚,颜色绿得油亮,叶梗也是鲜绿的,就是戴了个红嘟嘟的帽子。烹了红辣椒炝出香味,再倒入翻炒几下,出锅,就成了紫薇说的“红嘴绿鹦哥”了。
正欲切土豆,便见观言狼狈提着一只大公鸡走过来,再细看,那公鸡的头竟是没了,殷红的血咕嘟咕嘟往外冒,把他衣服都给溅透了。
婉晴失笑:“怎么搞成这样?我来。”
她忙上前接过公鸡,一边麻利地拿了一个大碗接着鸡血,一边又忍不住笑起来。
昏暗的厨房内,她的笑容灿烂,像是刚刚那漫山的枫树陡然开花,刹那间整个眼前都明朗起来。
观言只觉怦然心动,好半晌什么动作也没有,只傻乎乎地盯着她看。
还是婉晴察觉到了,轻咳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慌忙移开视线,随意问了一句:“饭好了没有?”
“没呢。”
观言低低应了一声,抬脚走出去。
婉晴看了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日的饭菜是最简单的农家饭,但大概饿狠了,几个小厮闻着厨房的香味,都直呼好香。
把饭菜端去正堂,赵沐轩则看了眼婉晴:“你也坐这吃吧。”
此言一出,不仅是婉晴,就是窦景善都微微惊讶。
婉晴有些迟疑,他就又说了句:“出门在外,事从权宜!”
婉晴本是现代人,骨子里当然没那么多奴性,闻言便不拒绝,径直坐下来,给自己拿了双筷子并盛了一小碗金灿灿的小米饭。
动作干脆利索,把赵沐轩给看得目瞪口呆。
他只是单纯觉得外院只几个小厮和马夫,让她一个女孩家去挤,倒不如跟着他们吃的好。
谁曾想这小厨娘竟当真一点也不客气!
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眼,后者压根半点也未察觉,正兴冲冲为窦景善盛鸡血豆腐汤呢。
这鸡血吃辣,所以婉晴特意做的酸辣浓厚,最是过瘾。
窦景善还偏偏嗜辣,只尝了口汤就连连点头,夸赞一番。
婉晴又为赵沐轩盛了一碗,后者却嫌弃摆手:“我不吃这个。”
她一愣,倒也不勉强,笑着说:“还有鸡块炖豆腐,炒南瓜丝,炒菠菜,虽说是家常菜,但偶尔一吃也别有风趣,公子可以尝尝。”
说毕也不管对方了,自己则津津有味吃着鸡血豆腐,并和窦景善讨论一番。
“这是什么青菜?”
想他堂堂贵公子兴许没吃过乡村野菜,婉晴就笑着解释:“这是菠菜,乡下人常吃的。别看这盘菜素,其实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呢。”
“哦?”窦景善来了兴趣。
“红嘴绿鹦哥。”
窦景善笑出声:“可不是,果然像。还文雅,一下子让人来了食欲,我尝尝。”
夹了一筷子尝尝,发现果然鲜嫩可口,还有点甜甜的味道,又带了一抹辣,很下饭。
“阿轩,你怎么不吃?我尝了,味道都不错。”
赵沐轩不作声,只挑了被鸡肉浸得香浓的土豆块吃。
他和窦景善都不怎么吃鸡胗、鸡爪之类,婉晴却最爱啃鸡爪,意思意思见二人有些嫌弃,就乐滋滋地把两只鸡爪都给啃得一干二净。
那香喷喷的模样让两位吃穿格外讲究的公子频频侧目。
吃完了饭,等再次经过枫树林下面的山脚时,人来人往特别热闹,车水马龙,婉晴便道:“我看这里游人众多,竟无人摆个小吃摊,真是可惜。瞧,那一片空地就能用上。”
她指了那边两颗大榕树中间的空处,地形宽阔平坦,前后几条路都经过,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赵沐轩半点兴趣也无。
窦景善目光闪了闪,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这小吃摊该如何才能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