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桂花糯米藕
赵沐轩却很讲究，只让观言帮忙拆蟹，自己拿了小汤匙蘸了姜汁醋慢条斯理地吃着。
秦似锦又上了几个冷盘，婉晴帮忙上菜的时候，赵沐轩看到她手背上有一道划痕，便皱眉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婉晴笑了笑：“刚蒸螃蟹时不小心让一只给划了一下，没大事。”
赵沐轩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秦似锦忙道：“常年在灶房做事免不了这个，我那里备有上好的膏药，婉娘你等会儿随我回去，我帮你上药。”
婉晴浅浅一笑，道了谢。
赵沐轩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向婉晴：“我记得我之前送你的龙玉软膏没用完吧？”
婉晴一怔。
他就示意观言送上来用菊花叶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洗手，又拿了帕子擦拭，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了句：“龙玉软膏才是最上等的膏药，非其他普通膏药可比。”说完还睨了婉晴一眼，似乎是在说她有好东西不用，却偏偏要用别人的次品，简直不识货。
婉晴：“……”
天地良心，她只是跟秦似锦客气两句而已，又怎么会当真去用她的！
一旁的秦似锦早就羞得脸色涨红，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清雅，抿唇笑道：“我的膏药自然不能和公子的比，等会儿可要好好看看龙玉软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样子，似乎压根就不受赵沐轩那番话的影响。
窦景善都微微诧异，在秦似锦和婉晴离开时，还着重打量着她。
赵沐轩嗤笑出声：“怎么，相中她了？我送了你如何？”
窦景善忙摆手笑：“那是你心爱的厨子，我可不要！我只是奇怪你小子运气倒好，这一个两个的都性格沉稳、心有乾坤，不是一般小丫头能比的。”
赵沐轩薄唇未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当下人的心有乾坤，若再有点七弯八绕的小心思，岂不是翻脸就要把主人给卖了？所以，我买下人，笨一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要忠心！”
这话奇怪！
窦景善在心里思量了下，没有问出口，只让小厮拿了烫得滚烫的惠泉酒来，笑着要与赵沐轩一醉方休。
二人最终也没喝醉，只喝了几杯后，便骑马出去游玩了。
婉晴闲来无事，便和二丫、虎妞三人去庄子外面转转。
这庄子叫和兴庄，方圆二百多亩地都属于定远侯府，那边村子里的人就全是定远侯的下人，原本只几户人家，慢慢繁衍发展，就成了一个不小的庄子，卖身契都握在侯府手中，去附近很安全。
况婉晴她们来的时日渐久，与庄子上的人也都熟悉了，又因是在内院伺候二公子，很有脸面，不光守门的人，就是庞管事见面也会给个笑脸。所以她们要出门，也没人阻拦，守门人甚至还问要不要派两个人跟着，被婉晴她们给拒绝了。
往前走了约莫有一里地，便是一处不小的湖泊。
此时，这湖边正热闹着，几个汉子挽了裤脚正踩在浅水区挖藕呢，岸上的人则将挖出来的鲜藕整齐地码在筐子里。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庄户人，一些半大的孩子更兴奋得蹦来蹦去，哦哦哦地叫着。
杏花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发现婉晴几个人，便忙挤过来打招呼：“婉姐姐，二丫姐，虎妞姐，你们怎么来了？”
杏花是外院大厨房刘大娘的闺女，今年刚刚十二岁，因也想要进内院拿高月钱，所以对婉晴几个很殷勤。好在她朴实又好相处，对庄子内外都很熟悉，婉晴几个便也不排斥她，彼此处得不错。
婉晴笑着问：“这藕是谁让种的？”
杏花忙摆手，拉了几人去了一旁偏僻角落，这才小声道：“是庞管事去年见有人卖藕挣了大钱，便让庄上的人试着种了一回，这是头回采挖呢。”
二丫几个都很惊讶：“侯府不知道？”
“主子都在京城呢，谁管庄子上的这些小事。再说，咱们每年都是按例往京城交粮食和鸡鸭牛羊的，只要这些不少，其他都是庄头说了算。侯府的庄子那么多，管也管不过来啊。”杏花却没当回事，摆手说了几句后，又轻叹口气：“庄子上太穷了，咱们这么多人就靠着地里的粮食过活，丰收年还好，交了租子还有剩余，紧巴紧巴够一年吃用，但若是灾荒年，连给京城的份都凑不够呢，自家的吃喝就更不够了。”
二丫她们都是平凡的村户女儿出身，对庄子上的事并不了解，闻言就都很同情：“那还真是可怜。”
“庄子上的壮汉不能去做活吗？”婉晴问。
“得偷偷去，平时我们连出入庄子都得和庄头说。”杏花小声道，言语里闷闷不乐；“不过庞管事人不错，灾荒年或者是家里孩子多的，不去挣个工钱压根养不活自己，他就偷偷瞒着不报上去。”
她顿了顿，犹豫地看了三人：“你们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二公子吧？”
二丫忙道：“不会不会，你们又没做坏事，只是挣点吃用钱而已。我们不会告状。”
杏花这才放下心来：“二公子今年来了这里，我们都说以后不能偷偷做活呢，去县城的人都回来了。这种藕的人手倒是够了。”
婉晴眼睛闪了闪，忽问：“这藕庞管事准备卖什么价？”
杏花摇头：“不知道呢。”
婉晴便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后者犹豫了下，最终郑重点点头跑开了。
二丫奇怪：“婉娘，你让她去做什么？”
婉晴望着湖边那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微微一笑：“自然是好事。”
“啊？”二丫一头雾水。
婉晴却没有再解释：“走，咱们回去，得一大堆事准备呢。”
“咱们才刚出来呢。”二丫和虎妞百思不得其解被婉晴拉了回去。
没过多大会儿，杏花便带了庞管事及两个汉子抬了半筐莲藕找来了。
庞管事盯着婉晴目光闪烁：“李娘子，听说你想要出钱买我这莲藕？”
婉晴微微一笑：“不知庞管事什么价？”
前者顿了下，犹豫地问道：“公子知道这事不？你一个人买这么多莲藕做什么？”
若是公子要吃，庄子上的出产，自然是无偿送来。但李婉娘要拿钱买，自然是自己有用了。
“我自个儿拿钱买当个零嘴吃，想必公子不会过问吧？”
拿半筐莲藕当零嘴？
庞管事目露怀疑。
莲藕都送了来，显然是想和她做生意的，但事到临头却磨磨唧唧的是何道理！
婉晴有点不耐烦了：“我买了这莲藕能做什么坏事？庞管事，你若是不卖我也不勉强。”
她这样一说，庞管事反倒干脆了：“卖，怎么不卖！”
辛苦种了一年的莲藕，还不知道县城的销路如何，能卖一点是一点。
“什么价？”
庞管事想了想去年县城的莲藕价格，便道：“这藕在咱们北方是个稀罕物，价格金贵着呢，最低三十文。”
婉晴扬眉笑了笑：“庞管事，你这价格是运到县城的价吧？我就在庄子上，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脚力费铺子费等费用，而且若是我的事做成了，以后还要买呢，不如再便宜点？”
庞管事揪着自己的胡须不吭声。
“二十五文，如何？”
“这不行，太低了！”庞管事当即摇头。
“一口价，二十七文！若还不行，我就不要了。我一个小丫头连月钱也没拿过呢，手中银钱实在有限。”
庞管事原还不愿意，听到她这话想到前不久她刚被罚了半年月银，确实没余钱，便害怕不便宜她当真不要了，只得点头：“成，就二十七文。”
半框莲藕是八十三斤，一斤二十七文，婉晴拿了一颗金珠子递给对方：“这估摸着是二两半，麻烦您找我零。”
事实上时下黄金比白银、铜钱都贵，兑换比率要高，婉晴说二两半是说少了。
明显着沾光的事庞管事当然不会拒绝，给了婉晴二百五十九铜钱，一点零头都没少。
婉晴也不说什么，笑呵呵地接过。恰逢秦似锦过来，看到便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婉晴也不隐瞒，将事情说了一遍。
秦似锦就若有所思：“这是要做什么吃食？”
婉晴笑而不语。
等二丫和虎妞拿了糯米、红糖、桂花、红枣等物什进来，婉晴便开始了行动。
糯米不须浸泡，洗干净后晾干。
在此期间，她把所有的莲藕都清洗干净，切掉一小块当盖子，再将晾干的雪白糯米填进藕孔里，拿了筷子塞得紧紧实实，又用细小的竹签将盖子盖好扎紧，就放在红糖水里小火熬煮。熬二刻钟后，再加入冰糖、红枣，小火继续熬上一个半时辰，再加入桂花，一边收汁，一边将红色的汤汁浇到莲藕上面，最后停火。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大半夜。
婉晴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不将藕捞出来，就盖上锅盖在汤汁里继续焖着，自己才去睡觉。
次日一大早她就起来，将早就凉透的莲藕捞出来胖嘟嘟的一根，又肥又红亮，切片，整齐地码在青瓷长盘子中，又浇上拌好的红色酱汁，洒上几点鲜桂花，给赵沐轩与窦景善送去。
油润红亮的藕片，金黄的桂花，清甜幽远的馨香，赵沐轩和窦景善已经吃过了早饭，此时也不由被勾起了食欲。
“这是什么？”窦景善问。
“桂花糯米藕，两位公子尝尝。”
她明亮清幽的大眼睛有些肿。
赵沐轩瞥了她一眼：“听说你昨天在小厨房一直忙这个？”
连晚饭和今日的早饭都顾不得做。
婉晴已经有点能摸清他的脾气了，讨好一笑：“我昨天看到有鲜藕，就想给两位公子做美食，其他就顾不得了。”
那精致美丽的小脸一笑便倾起漫天的明媚，赵沐轩目光一顿，随即轻哼一声，移开视线。夹了一片莲藕送入嘴里，藕炖煮了太长时间，没有了平时的脆，却更多了一份清甜，还有糯米的软糯，糖水的甜润，桂花的清香，一时各种美味聚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欲罢不能，真乃一绝味小吃。
赵沐轩不再多话，和窦景善几下便将一整个莲藕给吃了个干净。
婉晴看着，心里直乐。
看这架势，自己拿了这糯米藕偷偷去卖，一定能大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