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心一沉:“怎么回事?”
虎妞是个木讷的性子,平时就不怎么说话的,今天也是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说清楚:“就是……就是……那庞管事……庄子外的湖里有好多莲藕被偷走了……”
婉晴抿紧唇,脸上闪过一抹冷意。
原来这才是庞管事那日的用意?他故意让她自己找人去挖莲藕,就是把这个贼的名声栽赃到她身上!
婉晴下意识看了秦似锦一眼。
后者捂着嘴,一双美妙双眸里透露出来的惊讶自然而然,没有半点骗人的成分。
婉晴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一言不发,扭头出去。
看她没有半点害怕,虎妞和秦似锦都有些吃惊,互相看了看,一起跟着她去了前院。
庞管事和几个汉子跪在院子中央,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公子,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这庄子上下战战兢兢侍弄了几个月,双脚泡在淤泥里都要泡烂了,才摸索出了种莲藕的方法。眼看就要丰收赚钱了,却被人给偷了个一干二净,整个庄子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了……当初买种子都花了多少……今年一定是揭不开锅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饿死……”
话音未落,就拿袖子捂了脸嚎啕大哭起来。
院子里除了跪着的几个,也有一些庄子上的人围观,闻言一个个都红了眼睛,看到婉晴过来,就都怒视着她,似乎要活吞了她一般。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二丫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见状吓得拉住了婉晴的手腕。
后者却昂首挺胸,似乎半点也不畏惧,一步步走到人群正中,看向坐在那里的赵沐轩。
他和窦景善正在葡萄架下喝茶,庞管事就突然闯了进来,还带了一群人进来。
庞管事的哭诉他视而不见,还与窦景善品味着茶叶:“这大红袍倒是当得起贡品,我几年前在你们大夏国喝的时候还喝不惯,如今喝着倒是刚刚好!我还从没见过有这样橙黄明亮的茶汤呢,不像是茶叶,倒像是酒。”
“这是最上等的乌龙茶,最适宜秋日饮。”窦景善瞥了眼跪在那里的庞管事,便笑着和赵沐轩说道:“虽然说大红袍外表最不起眼,却有着最馥郁如同兰花的茶香,滚水冲泡效果最好,香气层层铺展开,温润饱满,一点也不刺鼻,冲泡七八回仍有清润的茶香;喝尽后,那点点的甘、醇、绵、柔在喉头翻滚,回味悠长,经久难忘!”
赵沐轩深吸口气,回味着那茶香,啧啧出声:“果然,果然!”他不客气地提要求:“你带来的两罐子大红袍都归我了!”
窦景善失笑:“成,我带来的都送你可好?”
“公子……求公子为老奴做主!”庞管事又哭丧了一声,磕了个响头。
赵沐轩正欲说什么,闻言唇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了,放下茶杯,靠在躺椅上,打开扇子慢悠悠地扇着。
任凭庞管事跪在那里哭成个泪人儿,也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窦景善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顾自地品茶。
庞管事这哭就有点哭不下去了。
偏偏婉晴来了也不说话,只给两位公子行了礼,就安静地站在一旁。
庞管事就咬了咬牙,径直对着她:“李婉娘,外面湖泊里的莲藕是不是你偷的?”
“庞管事何出此言?”婉晴做惊讶状。
“哼,你前天要和我买莲藕,我没同意,你为了赚钱,就私下里找了人把湖泊里的莲藕给挖了个一干二净,是不是?”
“庞管事,你那天不是和我说你人手不够,要我自找人去挖藕,再把钱给你就成?”婉晴似乎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去挖藕,你好污蔑我是偷藕的贼!”
“你!”似是没想到婉晴短短两句就把话给解释个清楚,庞管事一滞,随即就冷哼一声:“空口白牙,自然随便你怎么说!你要和我买莲藕,什么时候和我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可有证人?再说,咱们挖藕的人就那么几个人,如今农忙未到,剩下的人也都在家里歇着,如果你要买藕,我如何连个人都安排不了?还得你一个从外头买来的小丫头自己找人挖藕?”
“就是就是!”围观者议论纷纷,看向婉晴的目光似乎已经认定她就是贼了。
“公子,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庞管事又重重给赵沐轩磕了个响头。
赵沐轩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看了婉晴一眼,忽问:“李婉娘,你可有证据?”
婉晴与他对视,不卑不亢地回答:“证人是有,但不知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哦?此言何意?”
婉晴唇角一弯,一双眼睛清澈得似是能倒映出影子:“我毕竟人微言轻,在庄子上妥妥是个外人,庞管事又根基深厚,旁人总不能无缘无故为我沾惹麻烦不是!”
“你!”赵沐轩还未说话,庞管事却愤慨不已,鼻子几乎都要气歪了,怒视着婉晴:“你莫要颠倒是非,信口雌黄,公子他英明伟岸,绝对不会受你蒙蔽!不过是个买来的丫头,有了贼的名声,打一顿卖出去再说!”
气急了,干脆口出威胁。
只他到底跪着,婉晴站着,那气势大打折扣!
婉晴半点不害怕,冷笑:“庞管事这是以势压我吗?既然认定我是贼了,何不如直接将我打一顿卖出去,反正我一个小丫头也不能反抗!还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你这个……”庞管事何曾见过嘴舌如此厉害之人,你说一句,她有十句在那等着,偏字字扎心,句句在理!他一时词穷,急得脸色涨红,又看向赵沐轩求助:“公子……”
赵沐轩摆手让他闭嘴,看向婉晴,倒是没有平日的轻佻,淡淡道:“婉娘,把事情经过说清楚,都有谁看见了听见了。你不说,我们如何知道庞管事说的话是真是假?”
婉晴恭敬地纳了个福:“是。”直起身把前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庞管事几次想打断,都被她冷嘲热讽一句“庞管事不容我分辨是怕我说出实情吗”给噎了回去。
婉晴说完后,就看向沉默站在那里的秦似锦:“秦姐姐,当日的事情你从头看到尾,妹妹可有半丝说谎之处?”
她不问对方到底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只问她自己有没有说谎!
秦似锦清润的眉眼飞快闪过一抹不悦,面上却透着惊慌失措:“婉娘……我……我……”她看看左右,又着急又不忍的模样,最终,她轻声:“你没有说谎。”
虽然这样做了证,但她刚才的那副模样却处处透了心虚。
庞管事冷冷一笑:“秦似锦,你当真看到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秦似锦脸色刹那煞白,唇颤抖着,在众人直视的目光中终于轻泣出声:“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真是好高明的手段!
如此一来,就算是先前有人怀疑庞管事栽赃陷害,这下也会彻底怀疑她了!
婉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里一片清明。
隔着人群,她深深看了一眼对方,后者却似是不能承受她的目光一样,又惭愧又不忍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婉晴却淡淡移开视线,未再看她一眼:“公子,还有杏花和她堂兄可以为我作证。”
赵沐轩扬眉盯了她一会儿,才道:“传!”
杏花和堂兄就在庄子上,很快就被人带了过来。她堂兄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半大少年。
二人显然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脸色惊惶。
倒是比婉晴原先设想的好一些,二人并未说谎,说了实话。
当听杏花说婉晴靠卖桂花糯米藕挣了十来两银子后,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火热地看着她。
一直坐上壁观的窦景善都忍不住好奇了,放下茶杯看了婉晴一眼。
“你们可看到她向我付钱?”庞管事质问二人。
杏花和堂兄一愣,继而摇头:“没,没有。”
“前日我听说你们去挖藕了,原想着小孩子贪玩,想挖几颗卖了挣零花钱也就没阻止。谁曾想你们竟然这般胆大,一。夜之间将整个湖泊的藕都挖光了。你们是咱庄子上的人,心怎么能朝外拐?”庞管事作痛心疾首状。
人群里的刘大娘不愿意了,急忙挤出来,大着嗓门嚷道:“庞管事,话可不能这样说,杏花刚都说了是李娘子跟她说已经跟你买过莲藕了,她这么小的一个人儿哪里能分清人说谎便帮了忙而已。这偷藕的事和俩孩子没关系!你可别错怪人!”
庞管事长长叹一口气:“咱们的莲藕没了,都是咱们庄子上下的心血,我这也是心急。至于到底是谁偷了还是得公子做决断!”
他再次朝赵沐轩磕了个头;“求公子为咱们做主!”
那几个汉子也眼睛红红地磕头:“求公子为咱们做主!”有的声音都嘶哑了。
站着的人虽没有求情,但都热切地看着赵沐轩,等着他给一个答案。
窦景善的神情有些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