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不慌不忙:“倘若民女耽搁了公主的病情,民女甘愿受罚!”
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赵沐轩眉头便是一紧,轻握双拳,想着该怎样保下婉晴的性命。
屏风后面突然传来宫女的一声惊呼:“公主吐血更多了……”
御医们忙上前去看。
婉晴心急如焚,立即道:“陛下,请允许民女前去一观。”
明德皇帝到底也是当朝天子,当机立断,颔首:“你去看看。”
“陛下……”皇后娘娘惊呼出声,却被皇帝看了一眼:“死马当作活马医,暂且看看再说。”
“是!”皇后娘娘便不吭声了。
婉晴起身去了屏风后面,一堆御医与宫女挤在这里,刚才外面的事情他们都听在耳里,也不敢阻拦婉晴,便为她腾出一条通道直到床头。
婉晴迅速奔过去,一年前还健康的南阳长公主气若游丝躺在那里,整个人都如同皮包骨头一样,面色铁青,一个宫女正在接住她吐出来的血,浓稠发黑,隐隐带着腥臭。
婉晴忍住不适,细细观察了一晌,忽然说道:“我要看下公主的玉体。”
“你……”有个嬷嬷模样的人有些生气,正要说什么。
婉晴却迅速打断了她的话:“快点,没时间争辩了,我就在这里不动弹,请诸位帮忙解开公主的衣裳。”
屏风内的人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只有公主咳血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婉晴又不耐烦说了一句:“没时间浪费了,请快一点。”
外面便传来明德皇帝威严的声音:“给她看,御医们出来。”
除了御医,在场的便都是女子了。
刚那出声的嬷嬷深深怀疑地看了婉晴一眼,就走上前将公主的衣衫迅速解开,露出那干瘦的身体。
不,若说干瘦还不准确,该说是干枯了,就好像所有的生命力都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一样,那暗黑色的皮肤包在骨头上,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人类的身体。
有宫女不忍心看,抽泣着偏过头去。
婉晴却睁大眼睛仔细看着,一寸一寸看过去,生害怕漏过一点。忽然她指着长公主左肩处:“那里的疤怎么回事?”
那嬷嬷冷冷道:“那是公主之前受过的箭伤,如今结疤了。”
婉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点点头:“好了,为公主穿衣吧。”
那嬷嬷与另一个宫女便忙帮长公主穿上衣服。
“如何?”明德皇帝听到里面的动静,便径直走了进来,皇后娘娘跟在后面。
众人忙行礼。
明德皇帝摆手,语气焦急,看向婉晴:“到底怎么样?”
婉晴顿了顿,就转身看向周围的宫女,问道:“所有公主身边的宫女都在这里了吗?”
“是。”那嬷嬷也懒得再摆脸色给婉晴看,只淡淡应道。
公主的吐血已经停歇了会儿了,她担忧地看着公主越来越不对的脸色,不知道这算不算回光返照。
“跟着公主在北疆的人呢?贴身伺候的人!”
“也都在这里。”
婉晴眯了眼睛,那时候见过的盛夏凉秋两个不见了。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她点点头,就缓步从每一个宫女身上走过去。
众女诧异。
明德皇帝也很奇怪,不知道她这时候问起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做什么,皱了眉头正欲说话,只见婉晴忽然拉过一个十分矮小瘦弱的女子从人群中出来,直言不讳地看向对方:“你受伤了?”
她于味道十分敏感,即使这寝殿内的空气不好闻,但她还是从这个宫女身上闻到一股异于常人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带着股甜腻的清香。
那宫女有点惊讶的样子:“是,之前照顾公主日夜不眠,我太粗心被绊了一下,有些擦伤。
“不对,你是这里受的伤。”婉晴径直指向她的心口处:“应该和公主同一时间受的伤。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你的还没好,还能闻到血腥味?你的血味道为什么这么奇怪?”
众人皆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宫女有些害怕地摇头,眼中含泪:“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婉晴冷笑一声,也不多说,只转身看向明德皇帝:“陛下,适才您也说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还请您派人查看这宫女是否心口处有斑驳累累的伤痕?是的话,还请取一些这宫女的心口血给公主灌下去!”
明德皇帝皱眉。
那宫女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刹那间的惧怕。
婉晴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时间紧迫,还请您直接下令。就算民女猜错了,公主也只是喝了点人血,而这宫女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而已。”
皇帝倒也干脆,径直挥手:“去。”
跟着一起进来的太监便如狼似虎一样扑过去,更让人讶然的是那刚一脸惊恐惧怕的宫女忽然厉了脸色,身子极刁钻地挣脱婉晴的束缚,然后如凌波微步一样,从几个太监面前避过去,向外逃去。
不等婉晴出声,那带婉晴进宫的太监就厉喝一声:“保护陛下!抓住她!”
从外面涌进更多的太监来,那宫女左躲右避,也看不清她如何动作,那太监们就翻了一地,惨叫一片,屏风也应声而倒。
眼看竟是无人能制住那宫女,忽然一个月白色身影飞起,干脆利落直接踢到了那宫女的身上,那宫女重重跌撞在柱子上,又在地上翻滚两下,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婉晴高喊一声:“留她性命!”
赵沐轩紧接而到的掌风便硬生生泄了力道,站在那宫女跟前,谨防她再次暴起。
好在他刚才那一脚踢得着实不轻,那宫女昏死得不能再彻底。
这一切说起来长,实则不过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女眷们、御医、宫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她们才开始惊慌失措,如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挪动了两下。
婉晴的声音又响起:“时间紧迫,快点取她的心口血。”
这下所有人都信任婉晴说的话了,不需要谁再发布命令,那带婉晴进宫的太监就带了两个太监上前扯开那宫女的衣裳,见那心口处果然裹着纱布,揭开一看,也与婉晴说的一模一样,那伤口斑斑,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根本不是近期内一下子造成的。
他们拿了匕首在那伤口处又划了一道,立刻有些烟粉色的血流了出来。那大太监拿碗接了些,便立即呈给皇帝看。
皇帝眉头一皱,这血色怎么这般不正常!
“公主……”床那边忽然传来嬷嬷一声惊呼。
只见长公主又开始吐血,这回整个人都几乎如同虾米一样弓起,颤抖着,似乎极为难受。
“陛下,事不宜迟,将这血迅速给公主灌下去试试吧。”赵沐轩也拱手道。
明德皇帝不再犹豫,一挥手:“快。”
那太监就急忙将碗送了过去,嬷嬷帮忙,几乎不怎么费力地将血给长公主灌了下去。
说也奇怪,几乎那血液刚流进公主的喉咙,公主的身体就停止了颤抖,整个人也慢慢平静下来,血也慢慢止住了。整个人虽然还透露出那死灰的颜色,但不像刚才那般吓人了。
有用!
不用婉晴再说,公主就又被灌了小半碗血。
这回她的状态更好了些,连脸上那死灰的颜色似乎也亮润了一些。
所有围观的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忽然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医叫出声:“天啊,这是蛊术!”他颤巍巍走上前,把了把长公主的脉,点头:“公主的脉息强了。”
众人都松一口气,但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蛊术是什么意思。
明德皇帝却是一惊后,若有所思。
那太监还要再去取血,婉晴出声制止:“公主的病势基本止住了,这宫女必须留活口,只有她能救公主。就算取心口血也要慢慢取。”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沉不住气,率先问道。
说实话,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婉晴自己在猜测,没有真凭实据,那么直到公主喝下那宫女的心口血后,她就百分百确定这是苗族的蛊术了!
她屈膝一礼,垂头恭敬地说道:“民女先前已经说过,今日听闻公主明明箭上不重,但不知道为何就是去不了毒,还每隔一个月就会吐污血,今晚又恰好是月圆之夜。民女儿时曾听闻过南召国的苗族人最擅长用蛊虫控制人的性命,民女便大胆猜测公主其实不是中毒,而是体内被种了蛊虫,所以不管多少名医诊治都无济于事。民女对这种蛊术了解不多,只听过几个传闻,比如有的是用母子蛊虫来控制人,一月一发作,有的是用特制的解药,还有的便干脆用施蛊人的心口血来喂养蛊虫,这些施蛊人的心口血都是用珍奇异草来培养的,一滴一毫都非常珍贵。民女对味道十分敏感,适才就闻到那宫女身上的血腥味与众不同,就试探一番,果然如此!”
众人都几乎听呆了。
“你如何了解苗人的蛊术?”开口的却是明德皇帝。
婉晴沉静地回答:“民女自幼酷爱读书,儿时家境富裕,曾翻了很多书籍,看过这方面的事情。只时间久远,很多事情就忘记了,这次也是机缘巧合,听闻公主的病症后就猛地想起了儿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