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因为气血不足么?”叶芯说道,她好好的护着给景熙买的小礼物,“我总觉得六殿下和谢大人是在瞒着主子您做些什么事情,是有关镇南候府那位世子爷的。”
“哦?”吴安忆挑眉,她知道叶芯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番话,经过她这么一说,她之前也没法理解为什么谢语堂突然随着他们去蘅芷院,也没法理解为什么他要邀请秦怡去镇南候府给谢止寒庆祝,而秦怡还真的答应了。
以前的时候兄长吴起临也不是没有请过秦怡,可人家也没答应过。齐王府是何等的身份,而秦怡居然只会答应谢语堂的要求。以前吴安忆也是听夏绿说起过,坐落于无名街的青楼有一家是谢语堂的人,不过具体是哪家也没听说过,现如今吴安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数。
外人以为谢语堂大法好心突然而然的要给侄子庆生,可实际却不是这样的,估摸着是谢语堂想着要对侯府下手呢。
“不过这都是奴婢的猜测,六殿下病了就病了,这段时间殿下一直都在为事务奔波,生病也是正常的。”叶芯转移话题道,“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们自个儿都知道的,主子您觉得呢?”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都知道的人,那也是璇琊阁阁主和无忌……”吴安忆眼珠一转,“哎,要不我去问问无忌,他说不定还真的愿意跟我说他到底要在竹沥生日那天干嘛……”
“去,”叶芯略有些嫌弃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这男人之间的事情,主子您是女儿家还是别瞎参与了吧?若是您真的想知道,谢大人和六殿下肯定会告诉您的。”
“那可不一定……如果是竹沥生日的时候,刚好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主子!”叶芯顿时严肃,她其实暗自站在谢语堂和吴真这边,为他们说话,“主子您说这话就不对了。”
“你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了?哟,叶芯你这胆子大了呀,居然还爬到我头上了,居然这么说我?”吴安忆理直气壮地回瞪着她,“我小时候不过是贪玩,你就说我做的事见不得人,从小一路说到大,我恼过你没有?”
“你……我……”叶芯哭笑不得,“主子,您别这么说我,我这是在跟您开玩笑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叶芯简直拿吴安忆的没有办法,若不是因为跟了她许多年,知道她的脾性,也知道她不会对自己如何,只能垮下肩膀,无奈地放缓了语气道:“主子,我以后不乱开玩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吴安忆摆了摆手,一把抄起桌上的杯子,正要朝嘴边递,官道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老板,麻烦递两碗茶过来。”
“好勒!”茶摊主应了一声,用托盘装了两碗茶水,送到摊旁靠路边停着的一辆样式简朴的半旧马车上。一只手从车内伸出,将车帘掀开小半边,接了茶进去,半晌后,递出空碗和茶钱,随即便快速离开,向城里方向驶去。
叶芯捧着茶碗,呆呆地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忘了要喝。
“怎么了?”吴安忆赶紧将茶碗从他手里拿下来,只免她溅湿衣襟,“那马车有什么古怪吗?”
“刚才……刚才那车帘掀起的时候,我看到要茶的那个人后面……还坐着一个人……”
如果此时是吴起临在旁边,吴安忆一定会吐槽说:“马车里坐着人你奇怪什么,难不成你以为里面会坐条狗?”
但现在是叶芯跟着,所以她只听到一句,温和的问话:“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叶芯抓住吴安忆的胳膊,“那是齐新意!主子,那是齐新意啊。”
“怎么会?”吴安忆一怔,“齐新意马上就要被春决了,现在应该是在牢里,怎么会从城外进来?”
“所以我才觉得自己看错了啊……难道只是长得象?”
“可能,这世上芸芸众生,容貌相象的人太多了。”
“算了,也许真是我发昏……”叶芯站了起来,抖一抖衣襟,“也歇够了,咱们走吧。”
吴安忆付了茶钱,提起小盒子,两人随着进城的人流晃一晃地走着,看起来十分轻闲自在,路过糖油果子摊时,吴安忆还顺手买了整整一锅,也不知他买这么多这样寻常点心要做什么。
等到了城门口处,大约因为例检,人潮略略有些凝滞,不过也还算是平稳有序地向内流动着。守城门的官兵隶属于巡防营,而巡防营在军制上归镇南候府节制,见了齐王府的郡主全都躬身过来见礼,吴安忆一向没什么架子,笑着点头,将手里的吃食拿给为首的人,吩咐他“轮班后给弟兄们当点心”,之后才带着叶芯一起向里走去。
“原来是主子买给他们的……”叶芯笑嘻嘻地在后面说道,“不知道是主子会做人,主子心好,倒也愿意给他们买这些。”
“你忘了,早上我们出城时也是这位七叔当班,他还特意推荐说城外的糖油果子有特色,让我们一定尝一尝呢。我不过顺路帮他买一些罢了,扯得上什么心好不好的?”吴安忆淡然笑道。
“是叶芯忘了。”叶芯夸张地叹着气,“主子如此细心体贴,将来若是进了都督府的大门,那也是谢大人有福气。”
“去你的,就你会贫嘴。”吴安忆笑着给了他一拳,正打闹间,突见有一队骑士快马奔来,忙将叶芯拉到路边,皱了皱眉,“刑部的人跑这么快做什么?”
“后天就是春决,行刑现场已经在东城菜市口搭好了刑台和看楼,昨天就戒防了,这队人大概是赶去换防的。”叶芯凝望着远去的烟尘,“奴婢是想着……文安候应该会来观刑吧……”
“杀子之仇,他自然刻骨铭心,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吴安忆摇头叹道,“那齐新意若非平时就跋扈惯了,也不至于会犯下这桩杀人之罪……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也是罪有应得。”
叶芯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但出了一阵神后,也并没有多言。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人便回到了齐王府。
此时齐王与吴起临都不在,院子里樱桃树下,齐王妃此时正坐在一处针线,见吴安忆进来,齐王妃立即丢开手中的刺绣,将女儿招到身边。
“娘,这一天可好?”吴安忆请了安,立起身来。齐王妃向来都是个喜欢孩子的主儿,对于吴安忆而言,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她拉着自己的手柔声问道:“今天玩得可开心?饿了吧?要不要吃块点心?”
“我这儿都已经饱了,吃了很多呢。”吴安忆忍不住笑道,“娘就是觉得我饿,我再吃就成小肥猪了,哪还有人家喜欢。”
齐王妃也不禁一笑:“瞧你,你吃了那么多,还是这么瘦的一个,当娘的我心疼。”
“对了,今天带着叶芯出去,叶芯买了些泥娃娃,我也瞧着漂亮,就买了些回来,知道母亲您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齐王妃拆开包装,将那一组十二个小泥娃娃摆放在旁边矮桌上,面上甚是欢喜,“真的好可爱,不悔有心了。”
“娘您喜欢这些,我就是这些小心意而已……”
“这些小娃娃瞧着还真的是可爱呢……”齐王妃虽说是年过四十五,可她还是挺精神的。
“对了,爹和二哥呢?
“他俩都出门了。”
“啊?”
“怎么,只许你出门踏青,不许人家去啊?长青陪着你爹呢,你放心好了。”
“我今早约二哥的时候,他不是说有事情不去吗?”
齐王妃嗔笑道:“人家只是不跟你去而已,你知点趣好不好?”
“哼,就是不愿意跟我去而已。”吴安忆瘪了瘪嘴。
齐王妃笑着抚着吴安忆的额发道,“你什么时候也给娘带一个心上人回来啊?我记得那个谢语堂倒也不错呢,你爹也念叨过他的。”
“娘……”吴安忆赶紧将话题扯开,“对了,娘您的身子可怎么样了?看您现在这么轻松的样子,多半又好了些?”
“是好多了。午后吃了药一直睡着,你回来的说我也刚醒没多久呢。”
“那娘,您的身子还需要喝药呢,我给你去瞧瞧?”吴安忆问。
“去吧去吧,你就是不愿意提你的婚事。”齐王妃笑道。
谢语堂如蒙大赦,趁机抽开身,逃一般地闪到屋内,身后顿时响起齐王妃银铃似的笑声。齐王夫妇所住的东厢,有一厅一卧,她进药房的时候,一进去就闻到淡淡的药香。
当晚,谢语堂便来到了吴安忆所住的西厢,他再来之前没有提前通知她。
“无忌,你怎么来了?”吴安忆给他泡了个茶。
“这不是也有几天没瞧见你了么,怪想你的。”谢语堂的笑容还有些虚弱,不过气色显然好了许多,吴安忆去推开了几扇窗子,让室内空气流通,这才回身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听说你前阵子又病了,可觉得好些?”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甄迹和夏绿一定要我在床上,要我好生休养。”
“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吴安忆看着谢语堂还有些苍白的脸,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叶芯所说的话,脸色微微一黯。
“怎么了?”谢语堂扶住她的肩头,低声问道,“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快活的事情了吗?”
“没有……”吴安忆勉强笑了笑,默然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对了无忌,你到京城来之后,没有和人交过手吧?”
“没有啊。”谢语堂虽然答的很快,但目光却暗中闪动了一下,“怎么这样问?”
“那……”吴安忆迟疑了一下,突然一咬牙,道,“那你怎么会受伤的呢?”
他问的如此坦白,谢语堂反而怔住,好半天后才叹一口气,道,“你看出来了?不要跟娘和小绮说,我养养也就好了。”
“是不是我那六哥叫你去做什么的?”吴安忆紧紧抓住谢语堂的手,追问道。
“不悔,你别管这么多……”
吴安忆呆呆地看着谢语堂,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她心想着吴真和谢语堂肯定是有很多事情都还瞒着自己呢,只是她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悔,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谢语堂轻柔地,用手指拍打着她的面颊,“就是因为你从小性子太温厚,齐王夫妇又都偏爱你,我也知道你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欺负,所以我与六殿下所谋的大事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如今太子和三皇子两个人龙争虎斗,觊觎大位,你如今也长大了,文才武功,都算是人中翘楚,有时你也要主动帮我们一点忙了。”
吴安忆抿紧了嘴唇,眸色变得异常深邃。他温厚不假,但对他们的心思、朝中的情势却也不是一概不知。听谢语堂这样一讲,自己再多说无益了。只是不知道,谢语堂冒险去做的,到底是一桩什么样的事情呢……
“对了,今日我在外头,可是瞧见了以一个像齐新意的人。”
谢语堂挑了挑眉的,沉思了一会儿,便说道,“这我知道了……”
“那你打算如何做?”
谢语堂锁住两道剑眉,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你……听说你最近和林家的林馥郁走的很近?”
吴安忆微微沉吟,点头道:“是。”
“这个林馥郁倒也是个为了家族利益考虑的人啊,我原本还指望她能为吴真做些什么,不过她为了血缘去选择了太子,这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可惜了她和林熹微了……不悔,我知道你是念恩的人,她以前照顾过你,你与她走的近些也没什么,但是朝廷大义,你还是要记在心里。”
吴安忆忍不住道:“无忌,难道你……”
“臣不议君非,你不要胡说。这桩私炮案,三皇子是被人构陷的。”谢语堂说道。
吴安忆叹了一口气,两个人瞬间就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