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笑的跟个傻二愣一样,抓起筷子吃起来:“好吃,这京华的饭可比雪峰上的好吃太多!我都多久没吃到新鲜蔬菜了。”
越灵溪尴尬地起了满身疙瘩,她用手挡住头,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她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过的这十几年。
蔺北反倒一个劲给离骚夹菜:“离大师,这豆腐是先煎后炖,极为入味,多吃几口。”
离骚满口菜应着,道:“别别,你别夹这个了,菜,多给我来点菜。肉和豆腐雪峰上天天吃。”
“噗~~”越灵溪终于没忍住,笑出来。
这厮还真是一点也不长记性,过了几千年吃相也不改。
就他这样,活该在被大雪封山十多年。
“怎么不吃?”蔺北侧头问她。
越灵溪看着依然黑脸的蔺文虎,嘻笑道:“祖父,您快动筷呀,溪儿饿坏了。这个红烧肉是我做的,您尝尝,这是第一次给您做肉菜呢。”
“什么?!”离骚嘴里的菜都要突撸出来,“我来尝尝,看看味变了没?”
蔺北立刻敏锐地闻到某些气息,静静观察越灵溪。
只见越灵溪将红烧肉端起来,放到蔺文虎跟前,道:“祖父,您吃!有人喜欢吃菜,我们吃肉就好,您快尝尝,溪儿等着您夸着。”
蔺文虎一见越灵溪并不因身份而向着那个离骚,脸色也缓了几分,但还是心里不痛快。他很是别扭地拿起筷子,道:“吃什么肉,我年纪大了,要多吃菜。”
话虽这样说着,他却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肉一入口,他表情立刻变了。
蔺文虎极为享受地吃下这口肉,惊奇地问:“溪儿,这肉是如何做的?竟如此软烂又不腻口?祖父当真没有吃过如此适口。”
蔺文虎不吝夸赞。
越灵溪还未答话,离骚筷子忍不住伸过来:“大学士,如此佳肴,您让我尝一口呗。”
谄媚,无脸,无底线,丢人。
越灵溪简直找不到更多字眼去形容眼下的离骚。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这道菜在上学时给离骚多大的吸引力,这么多年未吃到,也难怪他会如此。
离骚的求而不得充分吸引了蔺北的注意。
蔺北也夹了一口放入口中,微微点头:“果然不错,很是入味。”
离骚一见,更急了,干脆站起来,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跑到蔺文虎面前,夹起一大筷子就送入嘴里,当真是满嘴流油都顾不得擦,看着似乎都没嚼就咽了下去,第二筷子又伸了出来。
但这次却落了个空,盘子被蔺文虎端走了。
“大人,您就让小的吃一口吧?这些年,真是苦煞小的了,吃不上喝不上的啊!”离骚用袖子一擦油嘴,竟拉着蔺文虎的手抢起盘子来。
蔺北没想到一口肉让他这样失礼,肉虽适口,但饭桌上的礼数岂不是更需保持的?
越灵溪看着离骚,简直嫌弃到不行,她有些好奇,到底这厮在雪峰上怎么活的?如同个饿狼般,脸都不要了。
越灵溪道:“离大师,请放手!明日灵溪再做了着人送去天行观,保证让您吃个够。”
离骚手里攥着的衣袖紧了紧:“你所言可算数?”
越灵溪不禁莞尔,真是上辈子自己骗他太多了,他都下意识不相信自己了。
“当然,灵溪说到做到。”越灵溪再一次保证。
离骚看着,这才松开手,只见蔺文虎精致手绣的衣口上已经满满是折痕,看得越灵溪一阵不忍。
“祖父,真是抱歉,是溪儿的责任,这晚实在不该去厨房,看到他们配了菜,上了把手。不然也不会有此事发生了。您的衣服我会为您熨平,保证如新的一样。”
越灵溪道着歉,蔺北将她拉回座位,道:“祖父不怪你,又不是你造成的。再说,平日祖父大肉几乎不粘,今日已极为喜悦。至少衣物,你更不用操心,府里有绣娘会处理,哪里需你这少夫人动手。”
这小夫妻俩一唱一喝给离骚解着围,总算这次离骚也没有在口出浪语,正而八经道:“大学士,您别介怀,我是粗野人。但您也别瞧不上我,我也是能做些小事的。您看这府里,只有蔺大人一个孙儿,是否很是孤单,今日我这一来,保您很快能抱上新人儿。”
蔺文虎闻言,将筷子一放,黑着脸垂着眼不言不语。
蔺北也看着他,暗暗叹息。
越灵溪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吃这么多嘴也没个把门的。”
离骚笑道:“怎么,大学士不信我?还是怕有人从中作梗,让您心愿不成意?”
蔺文虎眼睛里满带威胁看着离骚:“离大师,怕还是少说大话,恐风大扇了舌头。”
离骚却满不在意:“我离骚虽嘴贱,但还甚少吃别人东西。今日我吃了大学士府的东西,就是大学士府的人,生死为大学士效劳,谁也抵挡不了。”
这。
越灵溪看着这厮竟如此嘴不把门,这种玩笑话岂能放在这个世界说!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正要为他辩解两句,扫他出门。
离骚又笑道:“大学士尽可不信我,我话先放在这。学士府不出月余,定添新丁!小丁!小小丁!蔺家自此再不用代代单传!”
从进门,这个话头离骚说了好几遍,先是放了蔺北的心,后又惹了蔺文虎的意,又让越灵溪着了急。
可此刻他这句话落地,屋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越灵溪揣摩着他的话,突然恍然大悟,自己公公婆婆过年都未回来,声称在外游玩,还未尽兴。
如今看来,怕是婆婆有喜了。
这是大好事。
自己能想到,怕是蔺文虎和蔺北也必能想到。
却为何这两人满面愁容?
不想给自己添个弟弟妹妹?
在古代看重家族延续的观念里,蔺北不会这样独生霸道吧?
越灵溪一时弄不清缘由,不敢贸然开口,看向离骚。
离骚感应到,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
蔺北在思虑中,没有看到两人的交汇。
离骚道:“大学士,话尽于此,您尽可不信。待一月后,自见分晓。离骚告辞!”
离骚说着,竟然真的起身,作势往外走。
越灵溪想送他,顺带问个清楚,却碍于身份,见蔺北未动,只好自己也坐着不动。
却不想蔺北道:“溪儿,你代我和祖父送送离大师,我同祖父有话要说。离大师请便。”
说已这样说,离骚也不矫情,拱手示意,出了青丰堂。
过了青丰园,是一条通往正门的甬路,两边是绿树,日常无人行走。
“离愿,你以后不能长点脸,今天差点没吓死我。”越灵溪喊着他前世的名字,口气一如当初做班长时犀利。
离骚无所谓道:“那你就让我死啊,一个劲反应那么大干嘛,好像巴不得别人看不出你我认识,有关系。”
“呸!德性!活该你穿到雪峰上,吃一辈子腊肉!”早知道这人没一时刻正经,越灵溪真是后悔说刚才的话。
“唉,你心还是那么狠。”离骚悠悠道。
“行了,说正事,蔺家怎么回事?你见过我公公婆婆了?”
离骚白了她一眼:“要不然呢?你觉得他们现在还能藏在哪?”
“雪峰?!”越灵溪恍然大悟,“你不是被宁皇召来的,是自己要来的!”
“要不然呢?”离骚叹着气,“都跨过了千年,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已经无法再压我一头。我也能为你扛些事了。”
越灵溪心里有些酸涩,自己这嚣张强势的性格实在该忍忍,身份已变,已不再是原来的她和他。
“是,我已经感觉到了。”越灵溪声音很低,透着丝丝失落。
眼看大门在望,离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越灵溪想问,也没问出来。
知道公公婆婆在雪峰,一切都早晚会知道。
几天后就要去雪峰了。
“离大师再会!如有需要,请派人随时来学士府,必将以一切以大师为重。”
离骚双手合十,穿着道士服,却像个僧人:“多谢蔺夫人,请止步。”
门外有马车在等,离骚上了马车,径直去了天行观。
越灵溪再回了府,没有去青丰堂,而是回了云院。
这一天真是累了。
她从宫里回来,又去了越府,却听下人说越山川出门还未回来。
她只好回了大学士府,又见下人正在备餐,就手痒做了道红烧肉。
再是离骚这一出,真是榨干了人最后一丝力气,此刻的她只想躺在床上,四肢朝天,好好睡上一大觉。
却不想,自己刚进屋,哈欠还未落,就被榻上的人给惊着了。
“蔺北,你不是和祖父有话说,怎么跑这里来了?”
越灵溪想着时间,她并未和离骚多说几句话,走的也并不慢,看样子,蔺北也并未和蔺文虎说上几句。
见他眉色带着倦意,她也不好去催他起来,干脆褪了外衫,去床上躺着,左右也等着他吃自己豆腐。
蔺北见她毫无矜持,忍不住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都很自由,着实让人羡慕。”
嗯?
越灵溪一个激灵坐起来,瞪着蔺北道:“大过年的,你胡说什么!”
蔺北慢悠悠道:“那个离骚你认识?也是从你们那里穿越过来的?”
越灵溪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蔺北,声音都带着颤音:“我看神棍不是离骚,而是你!这都被你发现了。是,离骚是我高中同学,哦,也就相当于你们如今的同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同学,同窗。”
“没别的关系?”
“没有,还能有什么关系,你也看到他那个德性,实在不讨人喜。”
越灵溪复又躺回去,被一眼看穿的感觉真没劲。
不过她也没打算瞒他。
在宫里,两人那一番热聊,估计蔺北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好。”蔺北气势也缓了下去。
越灵溪躺着闷着嗓子问:“你怎么不问,我的事?不好奇?”
蔺北睇她一眼:“之前问过,你已经回答过。”
越灵溪左想右想,有些想不起来,总之来了这里,前世今生记忆混在一起,有些乱,她也不苛求什么,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好奇。”
蔺北等着,却没想到等到这句话。
他无奈地笑笑,这个溪儿自己该拿她怎么办,她为何心如此之大,看似什么都挂在心上,又好似什么都不上心。
他看着她,只几个呼吸间,她就已经睡着,绵长的呼吸在室内回荡,挠的他心头痒痒。
可也总归只能看着,他和她,还有太长的路要走。如若此时发生了什么,他不能负了她。
越灵溪已经睡熟,脸上映着一股满足。
蔺北看着很是不舍,最终还是起身轻轻离去。
青丰堂中,蔺文虎守着一壶茶已经坐了很久。
蔺北推门进来,一摸壶早已凉透。
“祖父,别多想,那个离骚不是外人,应不会害蔺家。此行下山,说不好还真是帮蔺家解结的。即便最后解不开,我蔺家也不损失什么。”
蔺文虎叹口气,吐出一口浊气:“北儿,我并不是不相信那个离骚,他虽行为乖张,但言语却大胆能直入人心。这样的人唯有大才。祖父担心的是你爹和你娘啊!祖父恨不能将你爹喊到跟前来,打断他的腿!”
“他自幼不习书,不练武术,不上朝堂也就罢了,却为何这把年纪了还给我蔺家惹事!他实在不该,不该啊!”
蔺北看着自己祖父被气的颤抖不已胡须,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离骚说到一月后,蔺府将添新丁时,他和祖父都想到了必是自己爹娘。
蔺北也未曾想到,平日寄情于山水的爹娘,竟能做出如何大胆之事。
如若!
蔺北突然脑中精光一闪,道:“祖父,怕是我爹和我娘此刻极为安全,我那个弟弟或妹妹很可能再不受夭折之苦。”
蔺文虎听着,看着他,受他眼睛里的光芒感染,醒悟道:“你是说那个离骚?”
蔺北点头:“没错,就是他!他此行必是为我蔺家而来。”
蔺文虎忽地跪坐在地上,呜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