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退后,不要影响离大师正事。敢问离大师,您刚才说越灵溪不是异魂人,是怎么回事?”宁皇见长阳进来插一脚,很是有些不满。
离大师拍拍手,又将飞到前肩的头发弹到后面,神经兮兮道:“回皇上,我们雪峰上有一种传说,异魂人会夺取弱者生命,危害人间,这是尘世也俗知的。此外,还有种说法,却是我雪峰的密记,世间有一种奇种,平时与常人无异,待实机成熟时,能照耀四方。”
离大师说到此地,停了一下。
越灵溪嘴角一扯,差点笑出声,身体不住地颤抖。
蔺北看着不满,从后背拉拉她。
宁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有任何先兆地将越灵溪是异魂人的身份现出来,就是不想节外生枝,不想给蔺北找机会。
可现在,这局面,怎么倒像是蔺北攒的局?
宁皇确认道:“离大师,您的意思是,不太确定越灵溪的情况?”
离骚给了宁皇一个作死的眼神,那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傻子。
“皇上,可能是我还没有讲清楚,”离骚拉着长音,“蔺夫人是世间从未出世的奇种,即将光耀四方。皇上可真是捡到宝喽。”
离骚的话让整个大殿都静下来,不同的人反应不同。
越灵溪更是忍不住笑出声,众人目光都扫向她,她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刚刚有口水没了去路,咳了出来。见谅见谅。”
宁皇的脸色再也保持不下去,直接黑下去,哼道:“离大师,你可有什么证据?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据我所知,雪峰可没有什么奇种的说法,怕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眼见宁皇开始威胁离骚,越灵溪不禁紧张起来。
她的变化很敏锐地被蔺北发觉,他有些意外越灵溪对这个离大师的关心,但鉴于离大师这样保护他的溪儿,他也不怕助上一把力。
“皇上,刚刚离大师说过,这是雪峰密事,外界不为知。皇上,离大师是皇上请来的,现如今,皇上又说离大师编出来的一场闹剧。难道皇上觉得溪儿就是异魂人?她不可能是能给北江带来好运的奇种?”
蔺北的话带着些许气恼和质问,虽不是很明显,但在宁皇听来,一个臣子这样对自己讲话,无疑已经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强硬:“蔺北,这是你向朕说话的语气吗?一个臣子的本分就不记得了吗?”
蔺北颌首:“皇上息怒,蔺北绝无此心。蔺家对皇上世代忠良,蔺家一切均是皇上赐予,蔺北更是百死不足一谢!只是溪儿之事,让蔺北心生不解。您先是将她赐婚于蔺北,蔺北听命以正妻之礼迎进家门,今日又遇到您突然怀疑溪儿是异魂人。蔺北知道,溪儿受伤忘记从前,行为也与从前有所不同,这让人多少会有所疑惑。可皇上为蔺北赐婚是在溪儿失忆之后,将一个被疑有异魂的人赐给蔺北,蔺北不解,请皇上解惑。”
越灵溪听着,不禁为蔺北的不卑不亢暗暗鼓掌。
不为权势所屈服,敢于在君前守护自己,越灵溪看向蔺北的眼里不禁装满小星星。
宁皇没想到蔺北竟然在众人面前将这些话问出来,他一直觉得蔺北桀骜,但至少懂得在人前给自己这个君上留有面子,可眼下,为了这个越灵溪,却屡屡质问自己,而造成这样局面的,就是他自幼捧在手心的长阳,这个最心爱的女儿带着泪花趴在自己膝上受尽委屈的样子,真真让他无限怜爱。
可眼下,宁皇却上不得下不得,被架起来的滋味实在是不舒服。
身为君王,他何时在臣子面前这样狼狈过。
长阳公主感受到了父王的责备的目光,她也不知为何事态会变成这样。
她是拿到越灵溪异魂人的证据啊!
可是眼下,她哪里说的过那个舌如莲花的离大师,更何况,为了请离大师,她可是从母后那里求了好东西才请来的。
宁皇见长阳垂下头去,对自己这个爱女也失了几分心意。
“蔺北,你知道就好,蔺家对皇家也贡献甚多,君臣一体方能长久,也算是相互成全。”宁皇说道,又转向离骚。
“离大师,如果越灵溪是异魂,那当真是我北江之幸。可是眼下,因奇种之事太过隐秘,不如请雪大师下山来辨出真相,如何?”
越灵溪听着,内心微惊,不愧是皇上,万人之上,几句话就将主动权挽到了自己手里。她有些担心地看着离骚,以她对他的了解,怕是那什么奇种是他随口胡诌出来的,这下他不好圆了。
谁知离骚却出乎意料,点头认可道:“皇上所言即是,当是请我师傅下山,怕是我师傅知道有奇种,长年无法行走的双腿也能站起来了。”
宁皇一惊:“什么,雪大师无法行走了?”
离骚也惊道:“什么,皇上竟然不知?我师傅自十几年前救人时,伤了腿,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能走起路来。”
宁皇看着离骚这表情,很是不悦,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离大师,此事朕当真不知,是朕疏忽了。”
离骚不以为然:“无妨,皇上疏忽的事的确有点多。”
宁皇被噎到,脸色白了几分。
离骚看得很是过瘾,却也知凡事都有分寸,过了就露馅了,他提议道:“皇上,我倒有个主意,不知皇上是否肯听?”
“什么主意?”宁皇也没了开始的礼数,连个离大师都不愿意称呼了。
“既然我师傅下不来山,那不妨皇上派人带蔺夫人上雪峰,去见我师傅。”离骚大咧咧地说着他的主意。
越灵溪听了不禁赞叹,这个神棍,将主场又挪到他那一边了。
蔺北捏着越灵溪小手微微用力,有些不爽。
宁皇则目不转睁地看着离骚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不想离骚却十分坦然,大大方方摆出一套神棍的脸面,由着宁皇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宁皇看了半晌,也定不下心意。
长阳公主此时说话了:“离大师,去雪峰就有办法证明吗?”
离骚重重点头:“公主此话可是在质疑我雪峰?”
长阳公主连忙道:“没有,雪峰在长阳心中自是无比尊崇。”
宁皇看着自己这宝贝女儿,不禁叹息,想了想,道:“离大师,去也不是不可,只是雪峰路途遥远,离大师的雪鹰可坐下许多人?”
离骚摆手道:“皇上说笑,雪鹰认主,只能我一人乘坐。不过皇上放心,此去雪峰,我会一同陪着蔺夫人同行的,不会坐雪鹰。”
宁皇道:“那一路就有劳离大师了。”
离骚见他已如此说,事已定下,干脆道:“悉听皇上安排,蔺夫人必去,其他人由皇上您定就好。此去雪峰路途遥远,怕是需要的时日不短,如今是冬日,怕是到了雪峰应该春日,正是时候。望皇上早日定下出发时间才好。”
“皇上,蔺北请命一起陪同。溪儿身子刚愈,有些近身之事,不好假手于人,我在她身边,她也能够放松些。”
宁皇稍斟酌,点头道:“可以,蔺北必须陪同。”
他心里在想着,谁能代替他的眼睛走这趟雪峰,平日有什么事,他都会派蔺北去,眼下,他突然觉得,蔺弱似乎不再合他心意了。
蔺北装作无意道:“皇上,只臣一人怕不能胜任,不如再派李新波同去呢?”
宁皇诧异,他不是没有想到过李新波,可蔺北和他向来不合,李新波在刑部,与蔺北时有冲突,再加上两人年纪相当,蔺北声名又过盛,让李新波很是不爽,经常会在办案时耍些小手段。
“李新波眼下刑部还有要案,怕是分不了身。”宁皇犹豫着。
“皇上无需忧虑,昨日臣经过刑部,见案子已经基本定了,后期收尾的小事交给刑部就处理了。”蔺北给宁皇摆好台阶。
“既如此,那就一起去吧。”宁皇看似有些不痛快,完全是顺着蔺北的面子答应下来。
蔺北往后一撤,垂手而立,看似忠诚无比。
越灵溪没听说过李新波这个名字,却看着蔺北的样子,又看看宁皇隐隐舒爽的表情,觉得这个人应该不简单。
“离大师,您初来京华,正值大年,先休息几日,过了初五再向雪峰而行。朕这就行书送往雪峰,希望雪大师不要怪罪朕让人去给他添麻烦才是啊。”宁皇道。
离骚跟个傻子一样,笑的很大:“好啊,还是皇上想的周到!我师傅知人上雪峰定会十分欢喜。”
蔺北看不透这个离骚,但看越灵溪的小表情,觉得这个离骚必定有问题。
宁皇本来想试探下离骚的口气,却不想他这样干脆,怕是没有听出自己的意思?
越灵溪道:“灵溪谢皇上操劳,臣妇无以为报。”
宁皇道:“无妨,朕已经在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到时候整个北江还等着你给带来福祉。”
越灵溪乖巧称是。
宁皇又侧身对着长阳道:“长阳,你也陪着去吧。”
长阳公主意外,她心中十分想同蔺北一同去,但也知自己的身份特殊,随着他们出宫是不可能的。却没想到竟然能够被父王直接点名。
她不禁喜出望外:“长阳愿为北江谋福祉,多谢父王给长阳机会。”
一切就绪,宁皇心里也踏实下来。
如若这个越灵溪真的是奇种,也不会是坏事,反正越山川在自己手里,再加上越灵溪这张牌,说不好大齐与北江对峙的局面真能改上一改。
宁皇想着,笑道:“离大师今日辛苦,宫里今夜有宫宴,请离大师同赴。”
离骚却指指越灵溪:“皇上,她去吗?”
宁皇微有些尴尬:“今夜是宫人宴,只有朕的嫔妃与皇子公主,臣子不参加。”
离骚立刻道:“多谢皇上好意,我得和她在一起,如不出所料,近日她在觉醒期,我需时时守护,以防会有意外。”
宁皇看向蔺北,寻问:“蔺北,离大师去蔺府,你可要招待好!”
蔺北垂目道:“是,皇上放心,臣定招待好离大师。”
“父王!”长阳公主喊了声,她觉得离骚去蔺府十分不妥,道:“孩儿听闻今年天行师在宫外的天师观过年,如离大师能这几日与天行师们好好聊一聊,怕是能够让天行师的道行能够有所增益。”
宁皇眼睛一亮,怎得没有想到这一层,却是这次让长阳想到了,他赞道:“长阳主意正是最好不过,不知离大师是否可以住在天行观?如若越灵溪有事,也好去找你也方便。”
离骚笑呵呵道:“公主此意甚好,比住在蔺家更为自在。”
蔺北听了不自觉抽抽嘴角,这个恶人,还真当什么都敢说。
还算他识相,如若他当真去了蔺府,蔺北就有办法让他睡上几天马棚。
越灵溪无所谓,不过本着对离骚安全着想,他自己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一切就绪,一行人准备离开皇宫。
离骚又来事了。
“皇上,此行您让我来寻异魂人,却不想未找到,让您失望。不如让我在宫内走上一遭,袪袪异物,为宫内增些清宁。”
越灵溪不解地看他,还不赶紧离开这里,竟给自己找什么妖鹅子。
宁皇抬眉道:“哦,今日初一,朕本不想劳烦你。如此,就感谢你了。”
离骚神棍样十足道:“皇上言重了,那就请长阳公主陪我走一遭吧,她对宫里熟悉。”
长阳一愣。
宁皇看着他,道:“可,去吧。需多久?”
离骚道:“不需多久,一两处就好。一盏茶足矣。”
宁皇斟酌道:“长阳,陪着离大师去吧,现在时辰尚不晚。”
长阳公主硬着头皮道:“是,父王。离大师请。”
越灵溪轻声道:“离大师,蔺府今晚为您接风,蔺大人派人在宫门口等您,不要太晚。”
离骚十分受用地点头:“多谢蔺夫人,很快就去。你和蔺大人先回。”
蔺北没想到越灵溪竟这样明目张胆邀请,越发不悦,捏的她手生疼。
长阳公主正经过蔺北身边,见两人手相牵,心痛了痛,垂下眼睑迈出大殿。
离骚在后面晃着身子跟上。
一队禁军紧紧跟随。
偌大的宫殿空下来,宁皇看了眼蔺北,再也不想伪装,坐下道:“蔺北,越灵溪的身份怕是你已经知晓吧?此去雪峰,一切以北江为主,不得意气用事。”
蔺北脸色如常,声音却冷了几分:“皇上,臣不想去雪峰,今日之事是皇上安排,臣一切唯皇命从事。”
宁皇看着眼前这个外表俊郎内在卓著的年轻人,心里竟涌上一股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