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北,此去雪峰至少要月余方能回来,如若在那里所需时日较长,可能更是回不来。灵溪要照顾好,长阳也不要疏忽了。”
宁皇只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交待着。
“是,皇上。”蔺北言简意赅。
明明是应承之声,宁皇听了更是烦闷,摆手道:“去吧,回去准备准备。”
蔺北告退抬步要走,又道:“皇上,天行师去年大雪时曾讲今春南疆大旱,眼见年过已过,开春在即,如若再赶上干旱,怕是北江南境不稳。如若当真如皇上所言,月余回不来京华,皇上早做打算才是。”
皇上沉吟道:“朕自有安排,你且安心去吧。”
蔺北听他这样说,才带着越灵溪告退。
出了天行观,蔺北长叹口气:“过了这一关,却惹来雪峰更大关。”
越灵溪轻松道:“放心吧,雪峰不是障碍,这一趟,就当去领略大好河山了。要是只有我们两人就好了,那该多美。”
蔺北本要问她离大师的事,却被她给吸引了,低头贴上她道:“你如此想我,路上就只有你我。”
暧昧又丝哑的声音带着引人痴迷的诱惑,扰的越灵溪心头直痒痒。
蔺北手有意无意略过她发红的耳根,捻捻手指,觉得意犹未尽,将手放在她脸上捏了捏。
“想我了?”越灵溪扬着小脸,很是不知死活地向蔺北求着吻。
“你这是在玩火!”蔺北喉结活动,墨目里神色欲火暗涌。
越灵溪碰跳着离脱他,向前跑去,边跑边回头喊:“快走啦,去给我爹拜年,我饿了!”
“我看你真是饿了。”蔺北低低说了一句,快步跟上去。
越灵溪见他追上来,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一抹青色一抹藏沉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宫门口。
皇十一子笛王宁笛恰进宫入赴宴,看着那两抹颜色有片刻沉思。
“怎么回事?那个人看起来好眼熟。”
后面小厮使劲看着,道:“爷,那不是蔺北蔺大人么?您当然眼熟了。”
“呸,爷说的是那个蔺北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爷说那个女人!!蔺北那个大冰块身边什么时候会有女人了?还带进宫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难道是那个所谓的霸女?”
宁笛自言自语着,迈着方步进了宫门。
另一处,离骚在宫里四处游荡,后面长阳公主走的累了,不禁问道:“离大师,都走两盏茶了,您要去哪埋在?我直接带你去不好?”
“不好,本大师就要慢慢领略这宫中年夜之美,哦,倒是累及了公主怕是不好了。也罢,不如,”离骚四下看着,用手随意一指,“不如就去那里看上一看,本大师看起来,那里感觉有些似与众不同。”
长阳公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时垮了脸:“离大师,能不能不去那里,换一处?”
离骚早已走过去:“公主在此地等本大师,那里阴气重,恐伤及公主。”
长阳公主本就对那里诲莫如深,又听他如此一说,更是没有胆色,大声喊道:“离大师,那您快去快回,那里不可久呆。”
离骚背着身子高高摆手,推开宫门又关上。
宫门朱色红艳,上书两个金漆大字:云宫。
“娘娘,奴婢出去看看,似是有门声响。”
安秋云半坐着,纳着手里的吉帕,头也没抬:“去吧。怕是宫人送炭来了。”
嬷嬷搓身下榻,理理衣裳,出去看。
离骚正走至院中央,打量着院子,口中赞叹声不停。
嬷嬷见到他很是意外,宫里怎得来了道士?
她上前见礼:“大师是从何而来,为何来这云宫?”
离骚回礼:“本大师乃雪峰雪大师座下弟子离骚,皇上请本大师来为宫内清理阴物,本大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刚刚本大师还在赞叹如能住在这里,实乃万生之幸,不想嬷嬷就出来了,嬷嬷好面相。”
本来嬷嬷对突然出现的道士很是警惕,听闻是皇上请来,又给自己戴了高帽,她心下有几分欢喜冲上来,笑道:“大师有礼,不知您看我们这云宫可是有不洁之物?”
离骚道:“皇宫正北,云宫西南,冲了皇宫喜脉,如若本大师所料不错,宫中应近年少有新皇子添加。”
嬷嬷恭谨道:“大师有所不知,皇上有些年纪,皇子们都已经另建府邸,宫里不会新添皇儿。这与云宫无关吧?”
离骚见她守的嘴甚是严谨,清咳一声道:“谁知是什么原因呢?这与皇上年纪无关,皇上乃真龙天子,想要子嗣,那还不是随时随地。”
离骚说着,开始四下走动起来。
这一走不要紧,嬷嬷开始紧张了:“大师,您有什么交待老奴就行,实不相瞒,我们主子喜静,许多年云宫不曾有新人进入,她不喜陌生人。”
终于露了一丝马脚。
离骚应道:“这是自然。只是本大师受皇上所拖,不敢掉以轻心,你不如进去禀报主子,我不久留,只每个屋子转一转即可。”
这随口的一句话,让老嬷嬷差点跌坐在地上,脸色变得苍白:“大师,我们主子身分尊贵,您独自前来,已是礼数缺失,老奴哪里有办法能从了您的意,让你在云宫走上一遭,如若皇上知晓,我们主子该如何应处。”
离骚盯着这个老嬷嬷,心想有戏,这个云宫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转手朝宫外一指:“哪里没有人带,哪里是本大师独自前来,你去宫门口看看,长阳公主是不是在门外等着本大师?她可是皇上派来专程陪本大师的。”
嬷嬷一脸狐疑,皇上让心爱的公主陪着道士?
这?
太讲不通了吧?
嬷嬷见离骚坚持,走过去将门打开,长阳公主就在门外站立着,见门开了。
长阳公主欣喜道:“离大师,完事了吗?快走吧,我就说这里没事吧。”
嬷嬷急着向长阳公主一礼:“奴婢拜见公主,大师刚到这里,说是皇上派来清肃皇宫的。公主既来,快请进,来云宫喝上一杯热茶。”
长阳公主连连摆手,脚步还不自觉往后退:“别别,不用,你告诉离大师快此就成,我在门外等他。”
嬷嬷一见平日娇贵的公主,竟然对这个道士这个尊敬,也不由得对离骚多了几分敬意。
离骚看着她:“现在行了吧,我可以进去看看了?”
嬷嬷看看宫外的公主道:“公主,您知云宫情况,大师想要在云宫里转上一转,您跟他说下,我们主子实在不便啊。”
长阳公主摇头:“嬷嬷听大师的吧,大师想怎样就怎样,不要阻碍他。”
嬷嬷脸上难意更显,只好对离骚道:“大师请稍候,容老奴请示主子。”
离骚道:“快去快去,公主在外面等的久了,一会该饿了。”
“是,是!”嬷嬷急着进了屋子。
安秋云听见院外嘈杂,但听不真切,又见嬷嬷脸色慌张,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
嬷嬷急着道:“娘娘,皇上请了个道士,说要清宫里的不洁之物,不知怎么就走到我们云宫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安秋云下意识摸下小腹,将毯子往身上拉了拉,垂下头道:“由那道士就好,我们云院只我主仆二人,如能找出不洁之物,倒是对你我更好。”
嬷嬷大惊:“娘娘不可,那道士说是来自雪峰。”
“什么?”安秋云脸色也变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雪峰的人通晓着什么本领。
“娘娘,可如何是好?”嬷嬷道,“要不我让他将带去别的屋子,这里就不让他来了。”
安秋云沉了沉气,道:“雪峰的人哪里容的下你说什么。由着他吧,如果真是皇上知晓了什么,那也藏不住,该来的早晚都会来,只是,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娘娘!”嬷嬷见安秋云决心已下,也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并不能扭转什么,“老奴这就去请大师。”
离骚在院中将四下已经看的清楚,这里十分清静,想来人该不多。想要知道更多,只有进屋见到人才能知晓。
嬷嬷出来对着离骚道:“大师,我们娘子应允了,请大师随意。您要如何看,是老奴带您看,还是您独自看?”
离骚笑道:“自是要劳烦嬷嬷,不需很麻烦,只要走上一圈即可。”
嬷嬷见他神态轻松如常,心里的忐忑也轻了些:“是老奴有幸,大师请。这西边是柴房和厨房以及杂物间,这东间是老奴所住及我们娘娘的一些绣品。”
东西厢房都看了,只剩下正殿,那必是正宫主子所住。
离骚在进去前,还问了句:“嬷嬷,不知你家主子是睡是醒?本大师乃外男,如若睡着,就不进去了,外面观气也不行的通的。”
嬷嬷一听,心下一喜,道:“娘娘她……”
嬷嬷未说完,离骚站在门着居然吟起诗来:“世间恒世长,何来曾相识。”
他诗音刚落,屋内有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大师远道而来,秋云未远迎,请大师见谅,大师请进。”
嬷嬷这下心想坏了,这句诗怕是有何寓意,一向不见外男的主子竟然破了例子。
离骚在外道:“娘娘客气,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离骚进入室内,厚重的大殿陈设却雅洁简仆,处处都透着舒适。
“离骚见过娘娘。”
安秋云道:“嬷嬷,你去给大师煮茶来。”
嬷嬷一愣,煮茶这在云宫就没有过,主子不喝茶,云宫何时有过茶,这分明就是将自己撵出去。
嬷嬷要说什么,见安秋云垂着眼,长长睫毛微微颤抖,立时道:“老奴这就去。”
室内只余离骚和安秋云两人,主人安秋云没说话。
离骚道:“你这些年还好吗?”
安秋云道:“你来这里是找死吗?”
“我就是死,也要来看完你再死。”
“你没必要来。”
“我要来。”
离骚上去,一把攥住她的手,道:“秋云,你跟我走吧,如今我已是雪峰的代言人,如若说要带你走,是能够做到的。我们分开的太久了。”
安秋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眼上的长睫颤抖地越发厉害,声音却还是淡薄:“大师说笑了,秋云入宫多年,与大师不识,大师怕是认错人了。大师请回,此事我只当没发生过。”
离骚一把拉开她的毯子,看着她手里紧紧捏着的帕子,道:“你欺骗的了自己的心?这么多年了,就因为我不是你们这里的,就不接受我吗?你看我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当初的样子,现在的我你也不喜欢吗?雪峰下一代峰主,能通未来,晓过去,知命运,透人心。你想要的,就是一个满带盛名的我。如今,我成了你想要的样子,你却不肯认我。”
离骚低下头,竟然抽泣起来:“你不想我,我想你,我再找不到你,就没办法让你生个孩子了,我就要老了。”
之前离骚说的许多话都没有触动安秋云,此刻的一句,让安秋云潸然泪下。
离骚以为说动了她,却不想,她很快理好了情绪,淡淡道:“大师怕是梦魇迷障了,秋云是宁皇的第一代皇后,此生不能离开皇宫,也从来不认识大师。大师莫在这里说这些浑话,让秋云难做。”
离骚听了也不气恼,只将手抚上她的小腹,道:“你还在埋怨我吗?是我不好,我罪过!我活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不能重新拥有一个我们的孩子吗?如今你姐姐的孩子都已经大婚了,我们已经迟了太多。自古钟情须我辈,况人间、万事思量遍。”
况人间、万事思量遍!
安秋云想着这句诗,如果不是这句诗,自己也撑不过这许多年。
只是,她也老了,没有年轻时的心,当年的勇气早已挥发殆尽。
她开口,谈及的也不是自己:“你也见到我姐姐的孩子了吗?她可健康?蔺北待她可好?你在外面帮我多多照顾她,不要让她知晓还有我这个姨娘。如若可以,最好不要让她知晓,她和安家的关系。安家对不起她,欠她太多了。”
离骚听起来,却只有自己:“你不说不认识我,此刻又拖我照顾亲人,你我何干,我为何要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