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昨日在群芳阁玩了一夜牌,将那些小倌多年赚的铺子都赢来,还去大学士府上闹了一顿,为的就是把我吸引来,问这个?”
越灵溪看着蔺北夜色里不甚清晰的脸,点头道:“我想知道真相,不然没人能强迫我大婚。”
蔺北微怔,他并未对越灵溪不想嫁他而有所懊恼,反而稍松口气,他最怕会被她粘上,他不喜这种风月女子。所幸,他将实情跟她倒出,多一个知情人,也不一定是坏事。
“那个萧峰山怎样?你去过吗?是否真如传言一般秀丽多姿?离京华有多远?气候如何?”越灵溪听完蔺北的话,没有对一国皇帝竟然需要一个商人来付私房钱感兴趣,却围着被安排的去处问起来。
蔺北眉头又微微皱起,如实答道:“离京华两千里之遥,前两年我曾去过,那里的确风景秀美。只是气候潮湿,大虫多些。”连皇上给她安排的去处都告诉她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越灵溪明白,看样子就是一片原始森林了,去那里生活她并不怕,只是,她不一定能去的到那里。凡事一旦跟皇家扯上关系,都是命悬一线。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这些。”越灵溪有些生气。
蔺北吐气:“那你就当不知道好了。”
没有纠缠,只有云淡风轻。
越灵溪有些感慨,没想到蔺北还真是小孩子心思。
“我助你完成皇命,你保我和我爹性命无虞。”越灵溪努力让自己看清蔺北,可是他比自己高太多,朦胧中,他恍若梦里。
还算聪明,蔺北要的就是这个承诺。
“宁皇虽现下掣肘,但并不是不记恩情的人,这你尽可放心。我和爷爷也必会保你越家长青。”蔺北稍顿下,又道,“只是,”
“你我只是表面婚约,并无实质,我不会赖你如何。对于我京华一霸来说,名声早毁了,被赐婚再被休弃这些都无关痛痒。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她替他说出他想说的话,同时,也争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你说。”蔺北听着女孩的话胸口有些微微发闷,他情不自禁想要答应她更多。
“帮我找到安崇丘。”
越灵溪声音淡淡,不带任何情绪。但在蔺北听来,却满是不悦。即将大婚的人在向自己说着她的心上人?
他偏偏不能质问,不能气愤。
他们本就是一场交易。
“好,各取所需,公平交易。”他薄唇轻启,回答很痛快。
“合作愉快!”
夜色下,她的果断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轻咬了下唇角:“那丛玺?”
“你该知道的,我从我爹那里偷的。”
今晚两人都干脆地让对方有些招架不住。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没关系,大婚后你和越家就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
蔺北又一次怔住,他是被威胁了?又似乎没有。
“你最好学学规矩,不要辱没大学士府门庭。”男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最心底的话。
越灵溪突然笑了,嘴巴咧开声音低脆:“蔺大人这点要求过分了,我不过是大人求仁得人的一枚棋子,最多数月大学士府于我就毫无瓜葛,我这些年在百姓里的人设不能因此尽毁。退一万步讲,大人要休我,不是需要合适又说服人的理由吗?”
蔺北噎住。
越灵溪无视他,私自躺下,盯着他,好死不死来了句:“大人要回去?还是在这将就一晚?”
如此的没有廉耻,蔺北一声冷哼,跃出窗外,窗却没有关上,冷风吹进来,越灵溪一阵颤栗。
“刚才怎么没感觉到冷。”
她也不计较,自己探出手把窗关上。
夏宁院归于沉寂。
直睡到太阳高照,越灵溪才醒来,春杏早在檐下等着焦急,听到屋里叫声,她匆忙跑进去,急呼呼说道:“小姐不好了,蔺大人出事了。”
越灵溪抿起嘴角:“慢点说,怎么回事?”
春杏哪里慢的下来,如同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道:“外面传加来消息,天刚亮,蔺大人就被长阳公主给叫到宫里去了。长阳公主一向对蔺大人有意,这次皇上突然为小姐赐婚,必惹得她恼怒。小姐,眼下可如何是好?要是蔺大人被长阳公主抢了去,那小姐岂不是太委屈了!”
小丫鬟喋喋不休,为自家主子不平。越灵溪却一阵轻松。
“长阳公主,那是皇上唯一的公主,哪里是你家小姐能够的着的。公主配权贵,才是正解。我倒盼着这个长阳公主争点气,让皇上把圣旨收回去,那小姐我就真正可以一身轻喽。”
“小姐,您在说什么哪!天下男儿哪有比的上蔺大人的!”春杏忿忿。
越灵溪叹气:“是啊,论皮相,蔺北的确不错。可是,论心意,他哪里比的上安郎关分。”
春杏瞪大眼睛,低声道:“小姐,您这话可万万不能再说,如今已有婚约在身,这样被人听了去,会惹来大麻烦。”
越灵溪抚着头,道:“安郎就是我安身立命求自由的稻草,我无论对他是否还存有另样心意,都要显露出我真的尚存心意。”
春杏听得迷糊,想起正事道:“小姐,您今天该把脉了。”
“下午吧,上午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胡叔已经在上堂等着了。”春杏急急道,“小姐连续好多天不歇息,昨晚更是忙碌,今天不能再出去了。”
越灵溪穿衣的手突然停下,盯着春杏好久道:“怎么?我身体就这弱不禁风吗?”
春杏自知言失,低头道:“小姐,春杏没那个意思。小姐身体刚愈,需好好休息。不如让胡叔把过脉再出门,更放心些。”
越灵溪收回盯着春杏的眼神,语气淡淡:“别人怎么看你家小姐我管不着,你怎么看?昨夜我在群芳阁过了一夜,你就坐不住了?你反倒比我爹还关心我。”
春杏立刻跪下求饶:“小姐,春杏错了,请小姐责罚。”
越灵溪警告:“再有下次,我必把你卖了!乱听外人嚼舌头,我身边不留这样的人。”
春杏忐忑,使劲点头:“谢小姐,春杏再也不敢了。”
越灵溪这才问:“说吧,外面人都在怎么说我?”
春杏犹豫不敢张口,抬头迎见越灵溪扫过来的眼神,一阵慌乱全倒出来:“外面都在传小姐与多个小倌共眠,还被蔺大人打了,还,还说越家没落,买巷尾烂货充嫁妆。”
春杏说完,满是忐忑地看着自己主子。
这样吗?这和昨天那些人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啊。
费了好大劲,她已经将名声败坏到不能再坏,只待长阳公主能够拿出些公主派头,解了这个婚约。
越家的家底凭什么去补贴别人,偏还是皇上,一旦成婚,那将成为越家永世不能说出的秘密。而保守这个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越家父女永久消失。靠蔺北保命,更是个美丽的笑话,他如果视别人性命如命,就不要同意这桩婚姻。
她此刻又有了新的疑惑,皇上完全可以暗中将越家灭口,将财富归于己用,却为何绕这么大个弯子,让自己嫁与蔺北。而这个答案,蔺北似乎也并不知道,他很可能压根就没有往深处想。
越灵溪长叹口气,身上的命案还未找到根源,眼下又要把脑袋时刻悬起来,这种命运不由自主的感觉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