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灵溪打开他的手,面带恼怒:“你不光暗中助你岳父,还以身涉险,让那些妖女吸阳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北江的将士是人,我不是人?你是来平乱的,不是来送命的,刚到西域就卖身求仁,蔺北,是你太天真,还是太相信别人?初天西域,连情况都没有弄清楚,就让大齐雇来的杀手迷晕自己,你胆子真大,心真大!”
越灵溪将心头的气一股脑全都抛出来,她因为愤怒,眼睛都变红,在眼中水汽的蕴带下,看上去委屈至极又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蔺北心里又是一股酸涩,伸手还想将她揽进怀里。
越灵溪向后一躲,道:“蔺北,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跟你说。你不仅仅是宁皇的臣子,你已经成婚,还是我的夫君,无论做什么事之前必须要想到我的感受!你拿走了我的心,又让它置于一旁不理不睬,这对我不公平!我知道我这样说对你来说很是自私,也许你对我就是逢场作戏,你图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时新鲜,等到宁皇一纸令下,你就会将我弃之如蔽履。任由宁皇将我送去什么风景秀丽却了无人烟鸟不拉屎的萧峰,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去!我不想,我不光要活着,还要活的有声有响!今日,我将我的心算是掏给了你,往后,你若再做这些糊涂事,我绝不饶你!”
这是蔺北第一次见生气的越灵溪,他一时觉得心痛又内疚。
他初进军营看到倒了一地的将士,心里就急了,哪里有时间去考量其他,去考量她的感受。
此刻,他似乎被她一刀刀刺在胸口上,初时麻顿,疼痛后至,再是撕心裂肺,直到失去生命。
“溪儿,我记下了。”蔺北垂头说着。
越灵溪看着他一时语塞,这样的蔺北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班主任,而做错事的小学生正局促的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极为紧张。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认罪。
蔺北偷偷抬头看她,正看到她戏笑的眼神,立刻抬起头颅,挺直腰身。
“溪儿,你不生气了?”
越灵溪埋怨地看他:“我饿了。”
蔺北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我也饿了。”
越灵溪也现出笑,她适才离他近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的肚子在叫,如果不是自己说饿,怕是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吧。
“好累。”越灵溪道。
“嗯,路上凶险,的确很伤心神。我让人备饭,吃了再睡。你先靠过来休息会。”
蔺北拍拍自己身边,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刘业!”蔺北向着门外喊了声。
刘业在帐外躺着睡着了,眼睛和眉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多年养成的敏感让他迷瞪瞪醒来,一下子滚进帐里。
他速度之快让帐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刘业擦着口水,愣愣道:“大,大人,何,何事?”
蔺北也不恼怒,道:“取些饭菜来。”
刘业立刻瞪大眼睛:“大人营里一个人都没有,火夫都没有,这饭怎么办?小的不会做饭呀!”
蔺北愣了愣,为了给岳父制造混乱,他的确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没饭吃这他实在没想到。
并不是他没有想到会没饭吃,而是没想到越灵溪会来,他不想给他吃凑合的饭。
越灵溪不明白为何火夫都没有,只知道眼下没人做饭,那这几个人就只能饿肚子。
这样的冰天雪地,蔺北还没有恢复,再饿肚子,怕是极为不妥。
“我去做饭。你带我去灶上。”越灵溪。说着就往外走。
刘业站着动也不敢动,只看着蔺北。
蔺北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挥挥手:“去吧,听夫人吩咐。”
“夫,夫人?!!!”刘业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看看越灵溪,再看看蔺北,这合着是夫人找大人找到军营来了。
越灵溪催他:“走吧,你家大人饿了。”
刘业赶忙应着,在前面小跑着带路:“是,是。”
蔺北看着他们出去,喃喃道:“不是溪儿饿了,是我饿了吗?”
他摸摸肚子,还真是肚子空空了。
正在这里,一只短腿细长嘴的鸟儿从帘缝飞进大帐,乖巧地停在蔺北肩膀上。
蔺北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个小药丸喂给它,才将它腿上绑着的小竹筒拆下来。
竹筒细小,里面的纸笺更是细小。
封口是红色,蔺北心头一紧,手有些颤抖,拆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蔺大学士被囚。”
蔺北眼睛冒出红色怒火!
他早就想到这个宁皇看他们蔺家不上,却没想到他竟这样等不及。
自己还在帮他平定西域之难,他却在京华给自己来了一出釜底抽薪!
好!
这一手玩的好,这下估计祖父仅存的一丝残念给烟消云散了。
蔺北想了想,取出笔,同样写了一行字封好放回竹筒里,重新绑在小鸟腿上,拍拍它的后背。
鸟儿在他肩头蹭了又蹭,很是不想走。
蔺北笑笑,又从瓶中倒出一丸喂给它。
鸟儿这才扑愣愣围着蔺北绕了两圈飞走了。
等越灵溪端着汤进来时,蔺北正闭目养神。
越灵溪没喊他,待刘业将饭摆好后,才喊他三个人一起吃了顿热乎饭。
吃着饭,越灵溪感慨道:“蔺北,我怎么感觉我像是在做梦,短短几天,似乎经历了好多年。”
刘业在一旁跟着猛点头:“没错没错,夫人,小的也是这感受。小的之前那几十年就是浪费过去的,见到大人,小的才算活了。”
蔺北低着头,没有回应两人的话,只催他们快些吃饭,小心凉的快。
越灵溪看了看他,也不再说话,只安静吃着饭。
刘业看两个主子都不言不语了,也不敢出声,连吃饭也不敢大声了。
“刘业,你将桌子收拾了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喊你。”
越灵溪见蔺北一放筷,刘业紧跟着也放下筷子,她直接将他支走。
刘业走了,越灵溪才问:“是累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蔺北揉揉眉头:“西域瘟疫我已派了军医,昨晚传信说就是大齐给放的毒,已经找到源头,估计再有十天半月就能彻底控制下来。与大齐的战事,因为大齐朝堂内乱,也打不起来了。正因此,溪儿,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越灵溪在他话中寻找着可能性,听他问,点头:“你说吧,我能帮忙的,必会办好。”
蔺北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欣慰,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他有些不忍道:“我想回京华,西域你能否?”
“好,你回吧,照顾好祖父,这里有我,必帮你做好,还你一个繁荣西域。”
越灵溪看着蔺北,满脸都是不忍。
“你的身体还未恢复,要不要等两天再回京华?”
蔺北摇头:“无妨,今日比昨日好很多。”
他说这话时眼睛不敢看越灵溪,生怕她发现什么。
昨日他硬撑着跟大齐主将去说服他,用灵力透支了身体。昨日还能自己站起来,今日却不如昨日。
他并不知如此是否会对身体有什么样的影响,可他一路走来,少年战神的名誉就是用命换来的。
可是这些,他丝毫不想让她知道。
“好好保重,以后凡事多想着我,不然谁陪我白头。”越灵溪眼睛不放过蔺北,他眼底的躲闪一丝不落地进了她的眼睛。
他总是这样,有事自己扛。京华,怕是变天了,祖父怕是境遇不妙,不然他不会这样急着回去。
“对了,母亲给你生了个妹妹,叫蔺南。离骚将他们安顿好了,你不用担心。”
蔺北一愣,自己有个妹妹了吗?
他心里松了口气,可是也并不欣喜。
比起蔺家是否能延绵百年不散,他更关心活着人是否活的好。
越灵溪懂他的心,也没有再多说,只将床铺好:“明日出发吧,今日已经下午了,天黑的早,路上不安全。”
蔺北犹豫下,拒绝了:“溪儿,我本该陪你,可是,早些回去能早些处理京华的事,在车上我也可以休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不要命了。”
越灵溪手下一顿,虽然早就想到如此,此刻听到却心头难过,转身去拭泪。
“溪儿。”
蔺北伸出手,他不敢去抱她,怕一伸手再也放不开。
越灵溪仰着高傲的小脸,道:“好啊,现在走晚饭我还可以少做一个人的。你走了,我就做刘业的随从!哼,总之是有主子的!”
蔺北看着她用这种方式在宽慰自己,他胸口如同堵上了一块大石,怎么也抛不开。
“我让刘业去备车。”越灵溪怕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快步跑出帐外。
刘业依旧守在门口,见越灵溪哭着跑出来,赶紧迎上去:“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越灵溪道:“没事。你去备车,多放些棉被,大人要出趟门。”
刘业一听,嘴都咧到腮帮子后面:“夫人,这,这没车啊!就算能找来车,谁来赶车啊!?”
越灵溪顿住,是啊,整个军营连个人毛都没了,马也没有,哪里来的马车。
“这里离西域城有多远?去城里找车!”越灵溪当机立断,让他去驻地找车。
刘业更为难了:“夫人,西域城昨日被大人封了,不准进也不准出。小的可是进不去啊!要不您跟大人要块令牌,我快些跑去,估计天黑前能回来。”
天黑前?
这才刚过了午时。
“西域离这里有多远?”
“不到三十里。”刘业道。
越灵溪立刻上下打量刘业:“你能跑这么快,来回六十里,两个时辰跑完?”
刘业挠挠头:“小的什么都不行,就跑腿还行。再说,回来时就有马车了。”
“算了,你去歇着吧。”
越灵溪回了大帐,对蔺北说道:“没有马车,去西域城里找车要天黑才能回来,怕是你今日走不了了。”
蔺北突然道:“溪儿,你是如何来的这里?”
越灵溪一时脑袋没转过弯:“乘坐雪鹰,离骚给的。”
“我能否乘它回京华?”
越灵溪狐疑道:“不太确定,我并不懂定位,这雪鹰又听不懂人话,如若将你带偏了该怎么办。还有,雪鹰不是谁都能乘坐的,需要主人给命令。而这些,我通通都不懂。”
蔺北想了想,道:“可否让我看看雪鹰?”
越灵溪点头:“你等着。”
说着,她出了帐子,从腰间取出一个哨子向天上长长地吹起来,连吹了四次后停了下来,不一会,一只雪鹰落在她身前,亲昵地在她腰间蹭来蹭去。
越灵溪带着雪鹰进了大帐,体态庞大的雪鹰进帐时将帐帘撕破了口子。
蔺北见到雪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丸药。
本来雪鹰见到蔺北时虎视眈眈,双眼带着鹰的锐利。
可他刚将小丸药放在手心的时候,雪鹰就像变了一只鹰,极为乖巧且讨喜,不停地向蔺北轻扇着翅膀。
“过来,你自己过来吃。”蔺北将手伸开,让雪鹰自己来吃。
越灵溪知道雪鹰桀骜的性格,对于它们来说,陌生人就是敌人。
而此刻,雪鹰慢慢朝蔺北挪着小步,离他越来越近,最终长长的嘴能够够到丸药时,快速地探过身子将丸药吃进嘴里,紧跟着摆了一幅极为享受的表情。
越灵溪看的都呆了,她十分好奇蔺北给它吃的是什么,竟然转变这样大。
可令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蔺北又倒出一丸,对着雪鹰问起话:“你认识京华吗?可否带我去京华?如若你能做到,就将这个丸药吃了,如若不能,刚才那粒就是送给你的。”
雪鹰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东西,慢慢地点点头,还跪下了高傲的腿。
越灵溪是真的惊了,她从来不知道雪鹰竟然这样有灵性。
不过蔺北能乘雪鹰回去就太好了,他不用受途中颠簸之苦。
越灵溪扶着蔺北上了雪鹰,两人连句告别的话还都没说,雪鹰就一飞冲天不见了。
刘业早已看傻了,连营中进了人都没有看到。